小孩伸手摟住林寒的脖子,“娘親,真是你啊。我以為做夢呢。”
“你是在做夢,白日夢。”林寒的脖子被他抱的生疼,忍了又忍才沒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快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
小孩鬆開林寒,“娘幫我穿衣裳?
林寒沒打算伺候小孩,一想過幾天就走了,便起身給小孩拿衣裳,順便把還想再睡個回籠覺的楚揚和楚玉揪起來。
楚玉坐起來揉揉眼,打著哈欠問,“娘今兒怎麼起這麼早?”
林寒半真半假道:“我也不想。是你爹爹說行軍在外,每天隻能睡三個時辰。我不早點習慣,回頭在馬背上睡著,彆說我是女人,換成你爹本人,底下將士也不服氣。”
楚揚立即接道,“娘親彆去了。”
大寶寶瞬間清醒,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林寒,等著林寒說好。
林寒給大寶寶套上衣裳,“人不可言而無信。我都跟陛下立下軍令狀了。”
“啊?”三個孩子同時張大嘴。
林寒點頭,“我朝自開國以來,還沒有女子上戰場的先例。這事若是讓禦史們知道,他們不參你爹爹,也得寫文章暗諷年過不惑的陛下糊塗。”說著,頓了頓,“陛下頂著那麼大壓力讓我隨軍,我要是無功而返,哪還有顏麵再見陛下。”
楚揚不免露出擔憂之色,“聽沐哥府裡的奴仆說,那個費進將軍有次出征就沒見到匈奴。娘親,您要是沒找到匈奴,也沒損失人馬,是不是也算無功而返?”
林寒:“當然。不過,你娘不是費進,不會像他一樣費勁,出擊匈奴就沒勝過。”
楚玉點一下頭,“娘說得對,大哥,像費進打匈奴那麼費勁的,朝野上下也僅此一人而已。再說了,娘還有秘密兵器。費進可沒有。對吧?娘。”
林寒笑著點了點頭,朝大寶寶屁股上輕輕拍一巴掌,“自個穿鞋。咱們今早喝湯。”
“雞蛋湯?”大寶寶順嘴問。
林寒微微搖頭,“胡辣湯。”
楚玉試探著問,“是胡椒和辣椒煮的湯?”
“啊?”大寶寶連連搖頭,“我不要喝辣椒湯。我喝——我喝水,娘親,我喜歡喝水。”
林寒樂了,“全家數你最機靈。”點一下他的額頭,就讓三個孩子去洗漱。
楚玉沒得到答案,心裡癢癢的,一見他娘去前院喊他爹用早膳,就夥同哥哥弟弟去庖廚一探究竟。
胡辣湯裡並沒有辣椒,胡辣湯裡的“辣”是胡椒的辣。
可是當楚玉發現湯裡有麵筋、花生、海帶絲、豆腐絲以及白如玉的豆腐腦,頓時希望自己不曾來過——這明明就是“胡亂做湯”啊。
哪有切成絲的海帶和花生一起煮的啊。
林寒前世第一次吃到這種胡辣湯,也曾這麼想過。當時是她同學帶她去的,她不想喝,又怕她同學說她矯情。硬著頭皮喝下去,發現味道還不錯,花生很香,手工揉出來的麵筋很有嚼勁,豆腐腦滑嫩,以至於一發不可收拾。
可惜,沒喝幾次就迎來末世。
林寒昨天下午想著趁她還在家,給孩子做些他們不曾吃過的,就想到了胡辣湯。
胡辣湯端上來,一家六口五個人皺眉,林寒身為過來人,不氣不惱也不理他們,自個端起來舀半勺胡辣湯和豆腐腦一起送入口中,就忍不住感慨,是以前的味道。
楚修遠見狀,不禁打量一番林寒,“夫人,容為夫提醒你,做戲做太過,早晚會反噬。”
林寒白了他一眼,轉向大寶寶,“娘親的大寶寶,這是娘親特意給你做的,你不嘗嘗嗎?”
楚大寶寶最希望他娘親待他最特彆,哪怕想把麵前的“胡作非為湯”倒掉,還是在倒掉前舀一勺豆腐腦——給娘親個麵子。
白嫩的豆腐腦還是豆腐腦,沒有變成花生豆腐腦,或海帶豆腐腦,口感依舊爽滑,小孩點了點頭,“好喝!”
楚沐見狀,也舀一勺豆腐腦,“不錯!”
林寒氣笑了,“不嘗嘗麵筋?”
楚沐點頭,然後隻舀一塊麵筋,“好吃。”
楚修遠比楚沐能吃辣,見他沒被辣的臉通紅,放心下來,學著林寒挖半勺湯加半勺豆腐腦,送入口中,滋味複雜,但不難吃,可是又覺得缺點什麼,“夫人,我們早上就喝這個?”
“當然不是!”林寒拍拍手,丫鬟魚貫而入。
楚家幾個大小爺們扭頭看去,打頭的那丫鬟端來一盤餅,像是過油炸的油餅,後麵的丫鬟手裡端的是清蒸魚,再後麵一個是炒青菜,最後一是鍋包肉。
楚大寶寶不禁笑眯了眼,“娘,我的!”
楚揚故意說,“娘,您偏心!”
林寒轉向大寶寶,裝出一臉為難的模樣。小孩果然上當,大聲說,“娘不偏心!”
“清蒸魚和鍋包肉都是你昨兒點的菜。”楚玉提醒他。
楚大寶寶歪著頭說:“我給你點的。二哥,你不喜歡?”
楚玉敗退。
小孩像打了勝仗一樣,哼一聲,轉向林寒,“娘親,彆理二哥。這麼大的人了,忒不懂事。”
楚玉張了張口,楚修遠搶先道,“大寶寶,有沒有想過以後?”
大寶寶點一下頭,“二哥打我,我給他記下來。”
“認識幾個字,長本事了。”楚玉不禁說,“都會記賬了。”
小孩又哼一聲,“我跟娘學的。”
林寒:“我教你大哥的是看賬冊。”不待小孩開口,“胡辣湯涼了不好喝。這可是娘親特意給你們做的。”
幾個孩子不舍得娘白忙活,而胡辣湯又不是很難喝,便不再叨叨。
屋裡安靜下來,兩炷香後一家人吃飽了。
誰忙誰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三月十八日早上,楚家三個寶寶起來,看到林寒身著甲胄,還以為做夢,打算再回屋睡會兒。
轉過身意識到今兒是他們爹娘出征之日,瞬間紅了眼眶,豆大的眼淚一個接著一個往下落。向來喜歡嚎啕大哭的大寶寶也嚎不出來了。
林寒倒寧願他大哭大鬨,那樣她就有理由訓他。
可是他這樣,林寒胸口是又悶又疼,彆提多難受。
楚修遠注意到這一點,開口道:“哭什麼?我們隻是去邊關,又不是一去不回。”
“哇!我不要娘去……”大寶寶哭著朝林寒撲去。
林寒怕鎧甲傷著他,慌忙扶著他的肩膀,“大寶寶,爹娘不去,邊關像你這麼大的孩子就會變成棄兒,然後被活活餓死。”
小孩的哭聲止住,“為啥?”
“糧食都被匈奴搶走了。”楚沐走過來說,“你娘親前些天跟你們說過,這麼快就忘了?”
林寒接著說,“有些更殘忍的匈奴把糧食搶走,還得把像你這麼大的小孩殺死。一旦邊關百姓被他們全部殺死,他們就會一點點往這邊推進,不出十年就會殺到長安。”轉向還在抹淚的楚揚和楚玉,“知道我們為何要追著匈奴打?因為他們沒有心,忍讓隻會讓他們認為我們軟弱可欺。”
“他們也是人,為何這麼壞啊。”楚玉道。
林寒笑著說:“我們是禮儀之邦,他們是未開化的蠻族,除了恃強淩弱不會彆的。就像深山野林裡的野獸。”
楚揚:“西市來自西域的商人也是嗎?”
林寒微微搖頭,“他們經常跟我們來往,已被我們同化,變得和我們差不多了。”
“怪不得娘親對他們很好,卻又很厭惡匈奴人。”楚揚明白了。
林寒給大寶寶擦乾眼淚,“彆讓娘擔心好不好?”
小孩使勁點一下頭,“我聽話。娘親也要早點回來。”說著,小孩的眼淚再次飆出來,“你不早點回來,我就不喜歡你了。”
林寒鼻頭發酸,濕了眼眶,“好,娘親早點回來。”彎腰抱起小孩。
小孩摟住她脖子就嗚嗚大哭。
林寒不禁眨了眨眼,衝楚揚和楚玉招招手。
小哥倆走過去,抱住林寒的腰就喊:“娘……”
林寒眼淚瞬間落下來。
楚修遠彆過臉,抹一下眼角,轉過身,“夫人,該啟程了。”
“我不喜歡你了!”大寶寶抬起頭,突然大聲說。
楚修遠連連點頭,“好,不喜歡,不喜歡——”
“你不要說話。”小孩再次開口。
楚修遠:“我們要在天黑前趕到有水源的地方,不然晚上沒法做飯。你想讓你娘親餓肚子嗎?”
小孩滿身的氣焰頓消。
楚沐伸出手,“我帶你們去護城牆上看看你們的爹娘往哪邊去,過些日子咱們就去哪邊接他們好不好?”
小孩下意識看他娘親。
林寒微微頷首,希望聽楚沐的話。
小孩移到他堂兄懷裡,在門外目送他們爹娘上馬,就坐馬車往護城牆那邊趕。
趕到城牆上,大寶寶後悔了,看不到爹娘,全是黑壓壓的人頭,又想哭,“咋這麼多人啊?”
楚沐:“你以為隻有你娘和你爹爹兩人?”指著路邊的百姓,“看到那些人了嗎?他們和咱們一樣也是來送自己的親人的。他們的武功不如你娘厲害,此去都不一定有命回來。可是你看他們都忍著不哭,你也不能哭,不能被他們比下去。”
城牆過高,底下的人都變成了小矮人,大寶寶並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哭。但聽到楚沐的話,小孩使勁抹一把臉,“我不哭,不給爹爹和娘親丟臉。”
楚沐鬆了一口氣,“好孩子!你娘親要是知道你這麼乖,一定很高興。”
小孩不禁吸吸鼻子,“我想娘親高興。”說著,頓了頓,“可是我也想娘,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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