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蜜桃 張不一 10612 字 6個月前

程季恒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意識還未完全清醒,陶桃也沒能跟他說上話,隻能寸步不離地跟在平車旁,和幾位醫生一起護送著他去了樓上的ICU病房。

ICU病房管理嚴格,家屬不能隨意進出,隻能在規定的時間進入病房探望病患,並還要穿戴全套無菌服。

陶桃本想和醫生一同將程季恒送進病房,然而走到重症監護區大門口的時候她卻被負責管理ICU的護士攔了下來。

護士告訴她家屬隻能在每天下午的四點到四點半之間來探望病人,其餘時間不準入內。

病區門口的牆上剛好掛著鐘表,陶桃抬頭看了一眼時間,才剛過下午兩點,還有兩個半小時她才能進去看他。

雖然時間並不長,但是,她很不安。

其實也就是門裡門外的距離而已,少送這一段路程也沒什麼,但她就是不放心,因為她沒能親自將他送到病房裡,沒能親眼看到他被安頓好。

她隻是想確保他是否被安頓好了而已,能讓她進去看一眼就行,於是她開始跟那個小護士說好話:“能讓我進去看一眼嗎?就一眼,求你了,他是我女兒的爸爸。”

護士的態度很堅決:“不行,規定就是規定,哪能單獨為你們家搞特殊,你進去之後不會打擾彆的病人休息麼?”

陶桃無奈,可還是舍不得離開,隻好繼續哀求:“我發誓我肯定不打擾彆人,我就進去看一眼。”

護士還要再次拒絕她,然而就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有人對她說了句:“讓她進去吧,領導糾察的話我負責。”

護士扭臉一看,發現是心血管科的蘇醫生。

蘇醫生是全院女醫生和女護士心裡共同的男神,這位小護士也不例外,當然願意為了蘇醫生網開一麵。

而且現在整個醫院都知道上午有人持刀醫鬨的事情了,聽說有個人挺身而出替蘇醫生擋了一刀,剛才這個小護士還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英雄好漢會舍命救醫生呢,現在她知道了,那位見義勇為的熱心群眾應該就是這女人的老公。

既然這樣,讓她進去看一眼也是應該的。

“行吧,進去之後不要大吵大鬨,不要大聲喧嘩。”這位小護士一邊從櫃子裡給她拿無菌服一邊叮囑道,“看完了就早點出來,要是被領導發現了我和蘇醫生都是要負責的。”

陶桃感激又激動,忙不迭點頭:“我知道!謝謝!”從小護士手中接過無菌服後,她立即向幫她說話的人道謝,回頭一看才發現,幫她說話的人竟然是蘇晏。

她很驚訝,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蘇晏的存在,自始自終,一直都沒有。

她的心很亂,而且很擔心程季恒,所以她完全無視了周圍的一切,甚至都沒有聽出來蘇晏的聲音,隻聽出來了有人在幫她說話,但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回頭看幫她說話的人一眼,因為她一直在滿含哀求地看著那位把守在門口的小護士。

與蘇晏對視的那一刻,她十分尷尬,也很愧疚,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欲言又止好幾次,她也隻能對他說一聲:“謝謝。”

蘇晏的神色有些暗淡,不過並未沒多說什麼,溫聲回道:“快進去吧。”

陶桃點頭,迅速穿好了無菌服,匆匆進入了重症監護區。

門後是一條寬闊的走廊,走廊兩側有四間重症監護室,編號分彆為A1,B1,A2,B2。

陶桃剛才聽醫生說程季恒被安排在了A1區的3號床,此時此刻也隻有A1區的大門是開著的。

一走進A1區,陶桃就看到了程季恒。他的主治醫生還沒有走,正站在床邊和負責照顧程季恒的護士交代著注意事項。

醫生正對著大門而站,先看到了陶桃,但是沒有管她。小護士隨後才看到陶桃,那個時候陶桃已經走到病床邊了,她立即訓斥道:“你怎麼進來的?誰讓你進來的?現在還……”

醫生打斷了護士的話:“病人家屬,沒事。”隨後他又補充了句,“院長等會兒也要來,院長很重視這件事,也很關心患者,特意交代了我們要儘全力救治病患,你們也要好好照顧他。”

他這句話既是說給小護士聽的,也是說給病人家屬聽的,為了安撫家屬的情緒。

聽完這位醫生的話後,陶桃確實放心了不少——既然院長都已經發話了,那麼程季恒肯定會被好好照料。

醫生交代完注意事項就走了。

那位小護士先對陶桃說了句:“看完就早點離開,不要長時間在這裡停留。”然後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區。

程季恒的病床邊僅留下了陶桃。

床頭兩側的治療儀器全部亮著燈,時刻監控著病人的生命體征。

病房裡麵很安靜,安靜到僅有儀器運作的聲音。

在這間病房中躺著的,全是與死神近距離接觸的人。

這種環境,令人壓抑。

陶桃莫名有些氣短,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地方,她想儘快離開。不是自己離開,而是帶著他一起離開。

但是程季恒還沒有蘇醒。

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察覺,身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雙目緊閉,麵色蒼白,鼻端還掛著輔助呼吸的氧氣管。

和四年前如出一轍。

陶桃不確定自己能否把他喊醒,但還是想試一試。

人總是貪心的,沒進ICU之前,她隻是想看他一眼,隻是想親眼確定他是否被安頓好了,隻要能夠確認他被安頓好了,她就能放心的離開了。

現在她終於進了ICU,也確定了他被安頓的很好,但還是不放心,因為他還沒清醒。

她又開始擔心自己走了之後他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所以她想把他喚醒。

為了不打擾彆人的休息,陶桃彎腰俯身,將唇貼在了他的耳邊,小聲喊道:“程季恒、程季恒、程季恒!”

接連喊了三聲,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但是陶桃沒有放棄,猶豫了一下,她又對著他的耳朵喊了聲:“程小熊。”

程季恒的眉頭蹙了一下,陶桃捕捉到了這個細節,有些激動,又輕輕地在他耳邊喊了兩聲:“程小熊。”

程季恒的眉頭再次蹙了起來,眼皮也在不斷顫動,似是想努力睜開眼睛,但又差了一些力量,陶桃見狀又在他耳畔說了一句:“小奶糕來看爸爸了。”

程季恒猛然睜開了眼睛。

陶桃長舒了口氣,一直懸著的那顆心也踏實了一些。

周圍的環境很陌生,程季恒的目光中儘是茫然:“這是哪兒?”他的語氣十分虛弱,嗓音也很沙啞。

陶桃麵無表情:“ICU。”

程季恒明白了,他被救回來了,但是回得不徹底,隨時有被帶走的可能。

不過人對於自己的死亡是有一定程度的預測的。在被送進手術室搶救之前,他確實是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與死亡的逼近,但是現在他再也沒了這種感覺。

他很篤定自己能活下來了。

迷茫的意識也逐漸恢複,緊接著,他想到了自己進手術室前他們倆的對話——

“程季恒,你要是敢死,我明天就嫁給蘇晏,我還要讓小奶糕改姓,我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她你是她爸爸。”

“可以,蘇晏對你很好,對小奶糕也好。”最後他還補充了一句:“婚後千萬彆跟他那個神經病媽住在一起,你會被欺負。”

現在想想,他覺得自己的回答完全可以用四個字形容:感人肺腑。

如果非要再添上四個字,可以再添個“大愛無疆”。

他成功地為蘇晏送上了好幾分。

撤回是來不及了,絕對來不及了,所以隻能另辟蹊徑,爭取懸崖勒馬。

醞釀了一下情緒,程季恒半抬起了雙眸,虛弱又疲憊地看著陶桃,語氣微弱地啟唇:“桃子,我現在很累,真的很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去,如果我沒有挺過去,你千萬不要難過,我不值得你為我難過。”

他本就虛弱,說話時根本不用假裝就帶著一股有氣無力的矯情勁兒,再適當的添上幾分離愁彆緒,傷感的氣氛瞬間就被渲染了起來。

ICU病房內的環境本就壓抑,再添上點傷感的氣氛,陶桃的情緒瞬間就被程季恒的這幾句話帶跑了,完全沉浸在了生離死彆的悲傷中,絲毫不懷疑他是在演戲,直接紅了眼眶,心尖一顫一顫的疼。

程季恒不想弄哭她,但是為了挽回自己剛才說得那幾句“大愛無疆”的話,他不得不繼續進行表演:“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我不是個好男人,也不是個好爸爸,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千萬不要告訴小奶糕我是她的爸爸,我不配當她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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