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靈異探險》,裝神弄鬼的東西而已。”
渾身皮膚都是青色的咒靈佝僂著背,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拿著煙鬥,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上,正是前一段時間火燒了富士山下旅店的火山頭咒靈。
會口吐人言的咒靈滿臉不屑道:“區區人類,也想要窺探咒靈的世界,簡直不自量力。”
它的身旁,是一個高大的白色咒靈,它的一條手臂用白布裹著,兩隻眼睛的部位長著樹枝,一看就不是人類。
白色的咒靈用自己獨特的語言做出了回應,明明是陌生的語言,但傳遞至同伴的大腦後卻自動翻譯成了可以聽懂的話語。
火山頭咒靈——漏瑚罵罵咧咧道:“不要在老夫的腦子裡說話!”
樹枝咒靈花禦溫順地噤了聲。
他們就是隱藏在暗處的,擁有人類智慧的強大咒靈,比一般的特級咒靈還要強上很多,是稱呼一聲超特級也不過分的強度。
火山頭咒靈漏瑚誕生自人類對大地的恐懼,脾氣暴躁,喜歡收藏罕見的收藏品。
樹枝咒靈誕生自人類對森林的恐懼,性情溫和,氣息如精靈般乾淨,跟一般的咒靈截然不同。
有一段時間,他們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這片大地上的咒靈很多,但能交談、思考與結交的卻並不多,直到前段時間,這片大地上又忽然誕生了一個名為陀艮的咒靈,它們才有了第三個同伴。
陀艮,誕生自人類對大海的恐懼,外形是一隻紅色的章魚,全力戰鬥時可以變化出人類一般的身體。新生的陀艮還很年幼,在它們中實力最弱,但非常崇拜漏瑚,夢想是成為像漏瑚一樣帥氣的咒靈。
最近咒術師那邊動作頻頻,內鬥不斷,它們沒什麼渠道可以得到確切的消息,但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咒術師那邊的形勢變化。
它們有一種直覺。
如果要出手,那麼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一旦錯過了時機,等咒術師那邊整頓完畢,建立起更完善的體係,消滅咒術師的終極目標就會離他們越來越遠。
因為這件事,漏瑚最近的脾氣比以往還要暴躁,好在他們今天收獲不錯,在京都最繁華的街頭找到了一個特級咒靈的咒胎。
如果沒有意外,從這個咒胎裡誕生的咒靈,也是跟他們一樣的超特級。
它們穿過樹林,回到了位於京都的廢棄宅子。
這裡從前是某個有錢人家的宅子,但後來卻荒廢了,漏瑚和花禦偶然找到這個地方,就把這裡當成了他們臨時的據點。
遠離吵鬨的城市,遠離惡心的人類,足夠安靜,足夠舒適,也有很多空房可以安置漏瑚的收藏品。
今天他們一起出門,隻留了小咒靈陀艮看家。
然而一踏進宅子,兩個特級咒靈就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花禦敏銳道:
——「有陌生的氣息」。
漏瑚臉色一沉,“陀艮!”
他們立刻衝進宅子,果不其然地在他們的據點裡見到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個“少年”。
金色和服,金色的長發誇張地炸開,長發尾端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燒,昭示出他非人類的身份,而陌生的“少年”手裡,還拿著一把金色的大骨刀。
少年一手拿著大股刀,一腳踩著弱小無助又可憐的章魚咒靈——陀艮,聽見他們的動靜,轉頭看了過來。
漏瑚一眼就看見被他踩在腳底下的咒靈,怒道:“你是誰?!”
“嗯?”渾身都是金色的少年歪了歪頭,倨傲道:“吾名為茨木童子,乃大江山之鬼的魁首。”
茨木童子?
哪個茨木童子?
漏瑚難以置信道:“什麼,大江山的茨木童子?你是——假想咒靈?!”
“咒靈?”少年不屑地冷哼一聲,高聲強調道:“吾乃茨木童子!”
漏瑚怒道:“茨木童子,不就是假想咒靈嗎?!”
少年惱怒道:“什麼假想咒靈,吾乃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就是假想咒靈!”
“吾乃茨木童子!茨木童子!茨木童子!”
花禦:“……”
陀艮:“……”
花禦開口道:「夠了,不要再糾結這個話題了,茨木童子就茨木童子吧。」
漏瑚暴跳如雷道:“茨木童子,你竟然敢闖進老夫家裡,傷害老夫的同伴!”
「茨木童子」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掠奪,乃惡鬼的天性,從今天開始,這裡就是吾的領地!火山頭,滾出去!”
漏瑚怒氣衝衝道:“你敢辱罵老夫?!”
「茨木童子」抬高聲音,重複道:“火山頭!滾出去!”
“你——”
漏瑚氣得渾身冒火,眼看著從他身上冒出來的火就要燒到天花板,花禦趕緊勸說漏瑚:「漏瑚,它是咒靈,也是我們的同伴。」
會說話的咒靈,比三條腿的咒術師還稀罕,每一個都是最珍貴的同伴。
漏瑚聽到這句話,勉強冷靜下來,花禦對「茨木童子」說:「茨木童子,請你放開陀艮,它還是個年幼的小咒靈。」
“嗯?”
花禦獨特的說話方式引起了「茨木童子」的注意,他饒有興趣地抬起腳,放過了腳下的紅色章魚。
太弱了,他根本看不上眼。
嗯……不過冷靜下來一看,前麵這兩隻咒靈,不就是傳說中能跟人類交流,有等同於人類的智慧的咒靈麼?
披上「茨木童子」馬甲的阿爾摸著下巴,問漏瑚:“汝就是燒了富士山下旅店的咒靈?”
漏瑚輕哼一聲,驕傲道:“正是老夫。”
「茨木童子」饒有興趣道:“不錯,不錯,吾在電視上看過你的新聞,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好,那就讓他吾來試試你的實力!”
他手中的大骨刀猛地翻轉,刀鋒上的光澤一看就不是普通刀劍,熱愛收藏的漏瑚眼前一亮:“這是——”
“此乃隻有吾等大鬼才能擁有的大骨刀!乃怨念與詛咒的聚集體,是區區鐵刀根本無法抗衡的存在!”
怨念與詛咒,這不就是咒靈的成分嗎?
漏瑚和花禦聞言,更加確定這個「茨木童子」就是他們的咒靈同伴了。
而「茨木童子」還在興致高昂地介紹自己最得意的大骨刀:“看,這彌漫的妖氣!還有這最堅固,最強韌的刀鋒!此乃能震懾黑夜的強大利刃,是鬼之骨鍛造百日而成的武器!好好為之恐懼顫栗吧!”
他舉起金色的大骨刀,身形如利箭一樣衝向在場最強的漏瑚!
這個「茨木童子」,正是離家出走多日的阿爾。
他離家出走的起因,是在「源賴光」的模式下跟夏油傑爆發了一場“你怎麼能有兩個媽媽”vs“我才沒有兩個媽媽”的爭吵,雙方各執一詞,誰也不肯讓步。
唯一能勸架的五條悟看熱鬨不嫌事大,一個勁兒在旁邊拱火,最終導致「源賴光」媽媽負氣出走,並留下一句震耳欲聾的“我寧可離開你,也不會跟另一個媽媽分享你”,這種讓夏油傑當場心肌梗塞的台詞。
“你不也有一堆孩子嗎?!”
“嗚嗚嗚嗚嗚嗚,你還敢跟媽媽頂嘴!”
不講理的男媽媽把盤星教拋在身後,大步離開,不過他後來冷靜地想了想,又覺得跟兒子置氣的自己非常幼稚,於是在一係列未知的心路曆程後,他把自己切換成了Berserker「茨木童子」的人格。
——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反正切換成「茨木童子」後,阿爾徹底不生氣了,甚至覺得「源賴光」果然是個無理取鬨的家夥。
但他還不打算回家。
身為堂堂大江山魁首,既然要道歉,那就要送出足夠的禮物,正好他這段時間閒得都快發黴了,正好出去溜達溜達,多掠奪幾個倒黴的咒靈送給夏油傑。
夏油傑的咒靈儲備在之前的一係列事情中消耗得七七八八,因為一時半會兒補不回來,所以咒力總量大打折扣,不過因為吸收了高級咒靈的術式,所以在外人看來反而是變得更強了。
隻有阿爾和五條悟知道,現在的夏油傑是咒力總量不夠,為了避免被人看出端倪,才不得不換了種戰鬥方式。
五條悟:“讓你天天拿咒靈搓光炮,看,用沒了吧?”
夏油傑:“……”
所以阿爾決定,他要在外麵湊齊一千隻咒靈再回家!
至於五條悟那邊,回家前帶點好吃的好玩的給他吧!
而京都的這座廢棄宅子,就是阿爾相中的臨時落腳點。
他用金色大骨刀把漏瑚削了一頓,本以為能把這三個原住民趕出去,沒想到打完之後,這三隻咒靈居然變得十分親切,還一副要跟他促膝長談的樣子。
漏瑚、花禦、陀艮圍坐成一圈,阿爾也不明覺厲地坐在了咒靈們之間,他的視線情不自禁地落在花禦懷裡的那一團東西上。
像胎盤,上麵還印著奇怪的紋路。
“老夫承認你的實力。”漏瑚沉聲道:“茨木童子,你是在哪裡誕生的?”
阿爾從胎盤上移開視線,驕傲道:“自然是大江山!”
漏瑚露出沉思的表情:“嗯——大江山在哪裡?”
阿爾不爽道:“大江山就是大江山,你竟敢瞧不起大江山?!”
漏瑚吹胡子瞪眼道:“老夫什麼時候瞧不起大江山了?!”
花禦溫和道:「漏瑚,大江山好像就在京都府內。」
“嗯?”漏瑚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你出現在這裡也算是情理之中了……這兩年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超規格的咒靈一個接一個的誕生,或許這正是天意吧。”
阿爾挑眉:“哦?”
他盤腿坐在地上,燃燒的頭發像翅膀一樣華麗地張開,比起麵前三個奇形怪狀的類人咒靈,「茨木童子」顯然更符合人類的審美,而越是像人,越是符合人類的審美,咒靈的實力就越是強大。
漏瑚認真道:“茨木童子,你如何看待人類?”
「茨木童子」理所當然道:“吾乃惡鬼,人類理應敬畏吾。而吾生來就是奪走人類生命的邪惡之徒,吾對人類沒什麼好說的。”
漏瑚一拍大腿,頓時同仇敵愾道:“不錯,人類都是虛偽的騙子。”
它冷笑一聲,道:“他們永遠都在敵視自己的同類,怨恨自己的同類,咒靈從他們的負麵情緒中誕生,殺死人類是我等的本能,可歸根結底,殺害人類的,其實還是人類自己的惡意。”
漏瑚的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阿爾認同地點了點頭。
見自己的發言得到了阿爾的認同,漏瑚接著道:“明明滿腹惡意,表麵上卻還露出友善的笑臉,可見人類有多虛偽!他們的一言一行都是謊言,反觀我們這些從負麵情緒裡誕生的咒靈——我們,才是最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