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狗子的心願(四)(1 / 2)

我的食客不是人 少地瓜 12608 字 10個月前

去世了?!

牧魚心裡一咯噔,“怎麼回事,他還那麼年輕呢。”

房東跟著歎了口氣,“可不是嘛,所以就說世事無常啊!彆仗著年輕就不上心。哎,你是他朋友嗎?”

牧魚拿出之前想好的說辭:“是同學,照著以前給的地址過來的,沒想到……”

一聽是同學,房東倒也不覺得奇怪。

年輕人的友情總是簡單又熾熱,來得轟轟烈烈。

上學那會兒誰沒幾個說好一生一世的朋友?可畢業之後,誰管得著誰呀!

對九成九的人來說,畢業就等於永彆。

這位還能想著過來看看,已經算不錯的了。

據房東說,那個小夥子叫唐楓,以前跟女朋友一塊住的。

可後來不知怎麼的兩人分手了,就剩他跟一條狗。

牧魚低頭看了看那條狗。

得了,現在狗和人都沒了。

唐楓好像是個遊戲主播,平時不怎麼出門,也就是偶爾跟女朋友一起出門溜溜狗,用小區的健身器材晃蕩幾下。

跟女友分手之後,也不知是受到刺激還是想換一種活法,開始每天帶狗晨跑。

“出事頭一天他還跟我打招呼來著,結果第二天就有醫生給我打電話,說讓我儘快把傷者的身份證明送過去,要動手術。”房東道,“當時我還以為是騙子,直接就把電話給撂了……”

後來再三確認不是騙子,房東用備用鑰匙開了門鎖,找了唐楓的證件送過去。

“因為不放心,我還在那陪了一會兒,墊了五千塊錢押金。”房東說。

醫院給唐楓最近通話過的三個號碼打了電話,他是第一個到的。

“後來他爸媽趕過來,又把錢還給我,我就回來了。”

也是個熱心的人。

牧魚又問:“那您知道是什麼原因嗎?他當時送的是哪個醫院?”

房東:“說了一堆專業名詞。我也記不大清,好像是腦子裡有個瘤,突然破了……不過你現在去三院也沒用,人早都埋了,我也不知道葬哪兒了。”

牧魚又說了幾句混過去,看向師無疑,“去三院?”

那就去三院。

他們還從沒來過三院。

不過好像哪裡的醫院都差不多,不管什麼時候都人山人海的。

時光流轉間誕生出無數悲歡離合,可能任何一點微不足道的變動就足以將單個家庭擊得粉碎,過往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成為夢幻泡影。

但對整個世界而言,卻像是一顆落入海水中的石子,可能連一圈漣漪都濺不起來。

無論生前你曾擔任著多麼重要的職位,帶動多少人的情緒,世界離開你照樣轉動。

各人生死對大局無關緊要。

這種對比和認知是很殘酷的。

因為不管再如何偉大的人,隻要迎來死亡,生前堆壘的功績和威望都會像戈壁灘上的石頭一樣,漸漸削弱。

牧魚看著遠處住院部上空濃鬱的黑色氣息,碰了碰師無疑,“要不你先去吃點兒?”

話一出口,他自己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味兒。

師無疑也是一臉無語。

記牧魚撓撓下巴,“咳,乾正事,先乾正事!”

帶著狗子經過急診部時,兩人意外看到了一位老熟“人”:

某夜酒後失態,因為無法擺脫社畜狀態而痛哭流涕的洪武年間無常。

許久不見,這位無常看著還是有點頹廢,見了他們也隻是頷首示意:

“來了?”

牧魚:“……”

師無疑:“……”

這話從一個無常嘴裡說出來,也不對味。

可人家都主動打招呼了,他們不好裝沒看見。

牧魚乾巴巴笑了下,“上班啊。”

那無常耷拉著眼皮嗯了聲,“社畜麼。”

牧魚:“……”

消極,太消極了!

這廝身上陰鬱的氣息都快化為實質了。

牧魚沒什麼誠意的安慰道:“其實換個角度想,上班也挺好的,證明沒有失業嘛。”

無常看著快哭了,“也沒有工資。”

牧魚:“……對不起,打擾了。”

太慘了!

話說你生前究竟是謀逆了還是判國了,死後才會遭這麼大的罪!

牧魚落荒而逃。

師無疑牽著狗跟在後麵,走出去老遠了,還能感覺到那無常羨慕的眼神和幽幽歎息:

“兼職就是好啊,還有閒錢養狗……”

師無疑:“……”

你誤會了。

而且這狗生前被訓練得太好了,那怕如今死了,彆人投喂的東西也一概不碰。

唐楓是去年去世的,牧魚就想著先來看看他的魂魄會不會因為心願未了之類的停留在原地。

不行的話再下去查查有沒有去地府報道。

再沒有的話,再去他的墓地看看。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雖然隻是一條狗,但還是有始有終的好。

三院所在的轄區毗鄰高新區,附近幾條街剛開發了不少地皮,新小區和新公司特彆多,導致病患數量遠超西城區所屬的一院。

病患多,死的也多。

牧魚才轉了沒一會兒,身後就排起長隊:

都是心願未了跟過來的。

場麵簡直像百貨公司搞促銷一樣火爆。

人如果突然死了倒也罷了,最叫人糾結的就是這種送到醫院來,本以為能救活,可最後還是走了的。

這裡死者臨終前大多升起過生的希望,然後又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去,心中的不甘和恐懼可想而知。

轉了一圈,唐楓還是沒找到。

牧魚和師無疑隻好原路返回。

途經急診時,那抑鬱無常又幽幽看過來:

“來衝業績啊,陛下最喜歡你這種臣子了……”

牧魚:“……”

誤會,都是誤會。

陛下什麼的,朱元璋什麼的,他也不太感興趣。

也不好這麼拖著一串兒鬼魂回去,牧魚和師無疑就去小花園的石桌邊坐下,給那些亡魂分了單雙號,一人負責一排,跟開現場簽售會似的統計生前信息和遺願。

有的鬼魂生前可能有點社會地位,嚷嚷著要見他們領導。

“我不可能就這麼死了,之前專家給記我檢查過,我的身體沒有問題……誰負責的?”

遇到這種愛擺譜的,牧魚一概不加理會,直接讓師無疑上去以理服人。

世上本沒有道理,拳頭舞得多了就有了。

於是原本有些歪歪斜斜的隊伍瞬間整齊如複製粘貼。

排在師無疑這一隊的鬼魂們看上去非常惴惴不安。

牧魚就衝他們笑,“大家不要緊張,我這個朋友的脾氣非常好,輕易不發火。”

眾鬼魂:“……”

問題是發火和打鬼之間完全沒有邏輯關係。

你看他剛打完一個,可瞧著還是那麼雲淡風輕的,甚至還有閒情逸致告誡那個老奶奶下輩子不要再橫穿馬路。

這就是新時代的黑白無常嗎?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抑鬱無常今天要接收的魂魄還在搶救,要過十分鐘才能死,他閒著沒事,就抄著袖子過來看。

看會兒又覺得沒意思,“你們今天到底乾嘛來了?”

牧魚頭也不抬把事情說了。

抑鬱無常沉默片刻,忽然指著急診室的角落說:“那有個傻子,你看是不是?”

牧魚跑過去一看,就見一個年輕人正蹲在牆角抱著頭複讀機附體:

“我不能走呀,我還忘了什麼,我忘了什麼呀?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