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想帶老五回家。
人沒了,總要入土為安呐!
但沒人敢給他開門。
四爺磕破了頭,發了狠,又一頭紮進賭坊。
他這輩子沒彆的本事,但求祖師爺顯靈,就祝他這一回!
四爺拿命去跟人賭。
有輸有贏。
所幸輸少贏多。
沒了一條胳膊的四爺拿著贏來的錢,連著幾天舔著臉狗似的去敲那些人的門。
他也不敢找那些大官兒,人家瞧不上他,他也出不起人家給的價碼。
不過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這世道,隻要給夠了錢,下頭那些最不起眼的小蝦米才最有法子。
許是被四爺豁出去的氣勢震懾,又或許那些人自己也良心未泯,看不下去日本人糟踐同胞的行為,他們開始偷偷用城郊流民的屍首替換城牆上懸掛的。
時間一長,原本的屍首也開始腫脹**,隻要趁天黑偷偷了衣裳偷梁換柱,沒人會發現。
那天夜裡,下了很大的雨。
小狗兒和四爺背著五爺出了城。
曾經繁華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清冷得像一座鬼城。
四爺隻剩一條胳膊,背不紮實,小狗兒就在旁邊扶著。
一邊走,一邊哭。
四爺就笑,“傻子,哭什麼?爺們兒回家了!”
二爺三爺出事後,屍首弄不回來,五爺悄悄在城外給他們弄了衣冠塚。
如今,也算團圓了。
小狗兒用力抹了把臉,“嗯!”
四爺走了一段兒,有些氣喘。
過去那些年他早就把功夫撂下了,如今身子骨大不如前。
又沒了胳膊……
沒錢買藥,傷口遲遲無法愈合。
他低頭瞧了眼斷臂處,血糊糊一片。
血跡被雨水一衝,順著半邊身子流到地上,拖出來長長的一條蜿蜒的紅色痕跡。
小狗兒帶著哭腔,“四爺……”
四爺笑著拍拍他的頭,“沒聽過那句話嗎?禍害活千年,老子且死不了呢!”
他瞧了眼已經腫得看不清模樣,開始發臭的五爺,失笑,“老五,如今你可胖得多了……”
說完,他用力抹了把臉上的水漬,重新咬牙站起來。
“走!”
五爺在他背上,死沉。
四爺走的一歪一斜,一個趔趄,一條墜子就從五爺身上漏了出來。
四爺一怔。
是他送的。
老五嘴上嫌棄,卻一直戴著。
他站在半天沒動,突然低下頭,哭得渾身抽搐……
聽小狗兒說完,五爺心裡就跟過了油鍋似的,疼得一抽一抽的。
“四哥他?”
小狗兒低聲道“我們買不到盤尼西林,四爺的傷口一直好不了……”
五爺下葬沒多久,四爺就倒在了他提前給自己挖好的墳坑裡。
再也沒起來。
五爺沉默半晌,低低道“也好……”
哥兒幾個勉強也算團圓了吧。
戲園內許久沒有人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五爺才長長吐了口氣。
“原來,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世道變了,日本人被趕跑了,他的使命完成了。
而他認識的人,也都不在了。
牧魚小聲問“那以後您有什麼打算?”
雖然這會兒提這個問題有些煞風景,但五爺總留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
截至目前為止,他手中一共隻出現了五爺和小狗兒的兩張生死卡。
至於戲園內其他的亡魂卻都沒有動靜。
牧魚不確定是那些人生前作惡多端,得不到輪回機會,還是單純因為被五爺困在這裡同化、控製太久,魂魄已然殘破不全,所以直接喪失了輪回機會。
五爺最後一次看了眼戲園,緩緩做了個吐氣的動作,仿佛鬆開了什麼沉重的擔子。
“那就,走吧!”
就是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還能不能見到幾位哥哥。
一直沒說話的師無疑忽然開口道“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吧。”
不光五爺和小狗兒,連牧魚也愣了下。
他有些驚訝地瞧了師無疑一眼,突然意識到,可能在某種意義上,師無疑才是跟五爺最有共鳴的那個人……
五爺明顯意動,但又有些遲疑,“可以嗎?”
如果可以的話,他確實想看看這山河如今的模樣。
但他以前試過,根本出不了戲園。
牧魚揚了揚手中的生死卡,上麵赫然多了一行新字
“心願看看外麵的世界”
“再試試吧,這次應該不同了。”
以前的五爺隻是被執念束縛在原地的怨靈,自然無法離開。
而如今,他放下了執念,這棟建築自然也就不能繼續束縛他了。
目送五爺和小狗兒遠去,牧魚看向師無疑,失笑,“放心吧,我不會再走丟的。”
自從被五爺的鬼域迷惑後,師無疑就對他寸步不離,哪怕能氣息感應,也非要把一雙眼睛都釘在他身上,仿佛隻要一錯眼,人就會原地消失似的。
師無疑微微抿唇,突然勾了勾手指,一道陰氣化成的灰線迅速攀爬上牧魚的手腕。
死扣。
做完這一切後,師無疑動了動手指,就見牧魚的手腕也跟著晃了起來。
師將軍滿意了。
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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