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太陽隱入群山,微風拂過,雲皎打了個寒戰,迷茫地睜開眼。
落日餘暉打在臉上,晃得雲皎眯著眼,她抬手擋在眼前,被手上觸目驚心的痕跡嚇了一跳。
手腕上滿是麻麻點點的傷口,靠內側肌膚嬌嫩,磨破了一大塊皮,像是被粗麻繩綁過。雲皎看著兩隻手,都是同樣的痕跡,細小傷口已經結痂,破皮的地方有些紅腫,一動就火辣辣的疼。
雲皎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可手腕上的疼痛卻提醒著她,這不可能是做夢。
她坐在地上,身上衣裳又糙又臟,身前還印著大大一個‘囚’字,腳上是一雙張嘴的布鞋。雲皎扒拉檢查身上,沒傷,隻是腳底磨破了。
雲皎對自己處境隱隱有了猜測,看到身旁有一個包得嚴實的小布包,似為證實什麼一般,連忙拆開。
布包裡是三個大餅。
她穿書了,成了流放文的對照組,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女配。
女主是穿越末世女,醒來就在流放路上,看見官差要奸汙小姑娘,一招將其斃命,救下小姑娘,搶了糧車,帶領被流放的老弱婦孺往西南逃命。開荒建城,在煙漳之地建起一座避難所,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
原主是土著女,母親早逝,父親戍守邊關常年不在家,家中沒主事的,便一直將她養在外祖家。外祖母疼愛女兒,又憐惜她母親早逝,對她偏心疼愛至極,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然而一朝突變,瑞王登基,原主父親戰死,外祖因站隊太子被牽連入獄,外祖母年齡大了,驚聞噩耗,一病不起,沒幾日就去了,其餘家眷皆被流放。
原主仗著外祖母偏心她,平日裡在府中沒少作威作福,極不討人喜歡,本是一大家子流放一處互相有個照應,她卻被官差押解流放到最偏遠環境最惡劣的逖州。
原主嬌弱柔美,乾啥啥不行,脾氣卻不小,腳走疼了,跟不上大部隊,就鬨著要坐糧車。糧車隻有一輛,堆滿了糧食和一路上挖的野菜,沒地給人坐,腿瘸的跛腳的都是自己走路,她要坐,女主自然不答應。
鬨了個沒臉,原主哭哭啼啼破罐子破摔不走了,誰也勸不動。女主不願耽擱太久,給她分了三個大餅,帶著眾人先行趕路。
原主拿著三個大餅,和女主分道揚鑣,另謀生路。最後被騙情騙色,窮困潦倒,餓死在巷子裡。
雲皎捧著三個大餅,環顧四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有一眼望不見儘頭連綿群山,以及坑坑窪窪蜿蜒向前的土路。
晚風吹在身上涼幽幽的,三月的天,雲皎身上就一件單薄的囚衣,她把大餅包好抱在懷裡,告訴自己不要慌。
天快黑了,夜裡野外不安全,她得找個地方生火。
雲皎站起來,腳底疼得厲害,她咬牙往前走,一路撿樹枝抱著,趕在天黑之前找了一個避風的山坳。
原主身上有打火石,雲皎沒用過,折騰了許久才生起火,火光躍動,溫暖又安心。
四周黑黢黢的,潛藏著未知的危險,雲皎又撿了許多乾樹枝,確保火堆能燒到次日天明。
雲皎腳疼得厲害,便借著火光看傷處。
腳底磨破了皮,又每日趕路未曾休養過,情況比較慘烈,水泡磨破,翻起一塊皮,露出粉紅的嫩肉,幸運的是沒有感染,以防萬一,明天得找點清熱解毒的草藥熏洗或外敷。
肚子餓得咕咕叫,雲皎拿出一個大餅,餅比她臉還大兩圈,一口咬下去,硬邦邦的,嚼得腮幫子疼。雲皎卻不在乎,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雲皎捧著大餅,眉眼低垂,淚珠斷線似的落在大餅上,忍不住哽咽抽泣,抱著膝蓋蜷成一團。
身前火堆燃燒,明亮的火光印在雲皎臟兮兮的臉上,照著她通紅濕潤的眼。
她搞不懂自己怎麼就穿書了。她放暑假陪爺爺進山收購藥材,累了一天上床倒頭就睡,被凍醒睜開眼,就到了陌生的時空。
雲皎不敢想,爺爺爸媽還有小妹知道她的死訊,會有多難受……隻希望有小妹在,能給他們留下點慰籍。
爸爸不是學中醫的料,爺爺把希望放在她身上,教她讀醫書學中醫考中醫藥大學,她沒了,爺爺的衣缽怎麼辦……
小妹讓她進山記得帶土特產回去,她食言了……
雲皎擦了擦眼淚,把大餅包好,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又往火堆裡添了幾根柴,守著火堆不敢閉眼,直到天明。
雲皎想了一夜,認清了現實。既來之則安之,即便父母看不到,她也要好好活著。
女主殺官差搶糧車逃跑,必然有官差會追上來,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條,她不能走回頭路。周圍是草叢灌木以及密林,指不定有什麼猛獸,雲皎不想冒險,犧牲自己給它們填飽肚子。
她隻能往前走,和女主一樣選擇去逖州。
雲皎啃了幾口大餅,吃了個半飽,把火滅了,餘燼掃進草叢裡毀屍滅跡,踏上前往逖州的土路。
土路坑坑窪窪,雲皎腳底疼得厲害,索性撿了根長短粗細適宜的木棍拄著,權當做拐棍,一瘸一拐往前走。
清晨的風涼颼颼的,習慣了腳底的疼痛,走快了也不覺得熱。日頭漸高,雲皎走走停停,隻覺得口乾舌燥。
她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