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安當,高櫃後掌櫃的正在撥算盤對賬,聽見腳步聲抬起頭,看清來人後,散漫的神情驀的一怔,“將軍……”
他趕忙從高櫃後繞出來,前些時日將軍和殿下遭遇伏擊的消息傳來,令人憂心不已。前兩日老四趕來,說將軍已經平安無恙,近幾日就會途經閬城,讓他做好準備,當時他就已激動欣喜過一番,但現在親眼瞧見蕭朔,眼中是抑製不住的高興與激動。
“將軍,真的是您……”
蕭朔頷首,“老四在哪?”
掌櫃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儘量平靜道:“他在後院,屬下給您引路。”
掌櫃關了鋪門,引著蕭朔往後院走。
當鋪後麵連著的是一個小院,一眼就能看清,兩人從前麵鋪麵走到後院,正對的就是關閉的後門,兩側回廊後是廂房,掌櫃帶著蕭朔往左側走,左側廂房房門敞開,能看見屋內背對兩人的高大魁梧的男人。
掌櫃:“老四,將軍到了。”
老四聞聲,立即轉向蕭朔抱拳行禮,示意掌櫃先退下,掌櫃帶上房門離開,他便迫不及待道:“將軍,太子殿下有消息了!”
老四取出一個卷起來不足他小拇指粗細的信條,呈給蕭朔,“您看,是明巒傳回。”
明巒是蕭朔派出,去尋蕭翊之人。
蕭朔展開信條,上書兩列八字——殿下已安,即日啟程。
許是怕信條落入他人之手,寫的很是簡略,什麼都未暴露,懂的人自然懂。蕭朔反複看了幾遍,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巨石終於挪開,舒了一口氣。
房裡燃著油燈,蕭朔點燃信條,看著它燃燒殆儘,“我們目前還有多少人?”
老四道:“閬城人少,加上容城帶來之人,共計二十人,屬下已傳信至利州嵐州,不日便會彙集而來。”
蕭朔頷首,沉思了一會,同他說明此後計劃安排。
忽然,他話聲頓住,屋外響起腳步聲,不一會房門被敲響,掌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將軍,鋪門外有一女子行跡可疑,是否要……”他話未說完,但未儘之意蕭朔和老四都明白。
竟會有人追到此處來,老四眉頭一擰,凶神惡煞,“將軍,屬下這就去。”
女子?蕭朔心底浮現一個猜測,在老四跨出房門前叫住他,“且慢,我親自去。”
蕭朔起身,上了鋪麵二樓,二樓臨街的窗支開一條細縫,蕭朔從細縫看出去,一眼就瞧見了坐在茶攤上的雲皎,掌櫃在他身後小聲道,“就是她,鬼鬼祟祟,一直盯著鋪麵。”
雲皎坐在茶攤上,麵前擺著一碗茶水,她完全未發覺她已經被人盯上,她背後以及左手側兩桌喝茶的人,都在盯著她。
“人都撤回來,不許動她。”蕭朔沉聲道,目光透過細縫看向雲皎,上次餘老夫人說在宮裡見過他時,雲皎就已經懷疑他的身份,這次不知是哪裡出了紕漏……
蕭朔問:“你是何時發現她?”
掌櫃道:“從後院回來後。”
進入閬城和雲皎分開後的場景一一在蕭朔腦海中閃回,蕭朔很快便發現他忽略了什麼。
雲皎起了疑心,他不便久留,讓老四附耳過來,他低聲吩咐了幾句,老四領命,蕭朔看向掌櫃,“取些銀子來。”
掌櫃應聲跑進庫房,再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個錢袋,一疊油紙捆紮的長方塊,不厚。
“錢袋裡是碎銀和銅板,這一疊是萬兩銀票,五百兩麵額十五張,其餘都是百兩麵額。”
蕭朔收好銀子,提上掌櫃命人買來的大餅,從院子後門出去。兩袋大餅不少,但趕路進山後,一天三頓頓頓吃大餅,消耗的極快,蕭朔又去買了兩袋,共四袋提在手中,他繞回前街,狀若無意的出現在街頭。
雲皎坐在茶水攤前,盯著源安當,餘光瞥見蕭朔身影,一時還未反應過來。
蕭朔在外麵,他沒從當鋪裡出來?!雲皎茫然地眨眨眼,難道是她看錯了……
蕭朔似乎才發現雲皎般,提著幾個大包走向她,“想什麼這麼出神,藥買好了嗎?”
“還、還沒有,”雲皎看著蕭朔兩隻手裡的四個大包,“你真快,一直在買?”
蕭朔點頭,詢問道:“還差什麼藥?買完出城。”
雲皎看著他坦蕩的神情,把疑惑壓在心底,人有相似,或許是她看錯了,“還差幾味能解蛇毒的藥。”
付了兩文茶水錢,雲皎提上藥包,同蕭朔一起去買藥,很快雲皎手上的就多出一摞藥包,兩人前後腳往城門走去。
出城路過一家乾貨鋪子,蕭朔停下腳步,他記得之前在容城時,雲皎買了包糖,隻是後來遇上楚笙後,大多都分給小可吃了。
蕭朔跨入鋪子,讓店裡夥計裝了兩包糖,又裝了兩包果乾。
雲皎跟在他後麵進入鋪子,心下暗暗感慨,想不到他還愛吃甜的,實在看不出來。
鋪子裡乾貨還挺多,雲皎看了一圈,乾木耳乾香菇乾筍啥的都有,乾貨不重,她可以買些,豬肉還有半扇,恰好可以燉肉吃。
雲皎讓店裡夥計乾筍和乾長豆各裝半袋,夥計應了聲好嘞,麻利地裝好所有東西,都過了稱,撥算盤算了算,“一兩五錢銀子。”
蕭朔拿出錢袋付錢,雲皎不經意一瞥,目光頓住,直直盯著蕭朔的錢袋,她記得蕭朔的錢袋好像不是這個顏色,楚笙給的二十兩是裝在一個黑色錢袋裡,可蕭朔手裡的錢袋是墨藍色……
付完銀子,蕭朔收起錢袋,四包糖和乾果塞雲皎懷裡,“拿著。”
雲皎捧一摞四包糖和乾果,傻眼了,萬萬沒想到蕭朔是給她買的。
蕭朔轉身提上兩袋乾貨,“走了。”
“哦。”
雲皎提著六摞藥包,以及一摞甜口的,亦步亦趨跟著蕭朔出城。
城門口,軍士還在玩骰子,叫嚷的熱鬨,對他二人視若無睹。
——
黑風寨
子言和平章闖入黑風寨已是第三日,這些天他們顯然成為了獨眼大當家的座上賓。
子言負手而立,看著獨眼大當家做最後的清點,獨眼大當家總有許多話想與他說,但話到了嘴邊,又欲言又止沒一句說出口的,子言也樂得見此,與之周旋。
平章立在子言身後,宛如一個真的侍衛。
彆看獨眼大當家對子言溫和恭敬,但對其他人是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無情,還容不得彆人對子言有一點不敬,平章這兩日算是受夠了,又不能暴露身份,平章隻有忍氣吞聲,給子言鞍前馬後。
平章盯著子言後腦勺,心裡有個一直沒得到解答的疑惑,子言的鷹牌哪來的?
獨眼大當家還在忙,平章往前靠得離子言近些,低聲問出心中疑惑。
子言回頭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看獨眼大當家。
平章心思千回百轉,最後咬牙切齒斥道:“你膽子太大了,你拿他令牌騙他,他若是發現了,你命還要不要?!”
“這不沒發現嗎?”子言道,“他這兩日盯我盯得緊,我沒時間藏回去,你想辦法拖住他。”
這次是最後的清點了,他們打算趁夜色出山,出山前獨眼大當家一定會去拿上鷹牌,再不放回去,是真的不要命了。
“你!”平章臉色不大好,恰巧見獨眼大當家目光投過來,平章隻當沒看見,語氣不善道,“行,你快去快回,我不一定能拖住他。”
“嗯,我儘快。”
當獨眼大當家再一次看向他兩所處的位置,赫然隻見抱著劍的平章,他走近問:“爺呢?”
小皇孫現在斷然不能隨便叫,獨眼大當家又不敢對他不敬,不倫不類的叫了聲爺。
平章聽得酸耳朵,麵無表情道:“人有三急,爺去茅房了。”
獨眼大當家:“那你怎麼還在這。”身為小皇孫的侍衛,就該時時跟在主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