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將軍,許久未見。”蕭朔淡淡道,分辨不出其中情緒。
趙樞遠神色多變,死死盯著蕭朔,嘴唇顫動,腦海裡疾速閃過許多念頭。
京中密信傳來,蕭朔勾結大涼鎮遠侯,反叛敵國,蕭朔怎會出現在青夷?!
趙樞遠聲色犬馬多年,警覺卻未丟,其中彎彎繞繞,頃刻間便想了個明白。
“涼國之人是假……”趙樞遠自言自語,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煞白。
“你不在涼國苟且偷生,潛至青夷來,是嫌自己活太長了?!”趙樞遠道,“今日你殺了我,不日消息便會傳至聖上手中,你也活不了。”
青夷城中,到處是聖上的眼線,蕭朔以為除去他便能占據青夷,高枕無憂嗎?
呸!做夢!
今日之事,不出半月,聖上定會得到消息,屆時蕭朔有青夷十二衛相護又如何,還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趙樞遠眼神狠厲,蕭朔殺了他,他也不算白死。
蕭朔站起來,負手走向趙樞遠,在距他兩步遠的位置停下,迎著他狠毒的目光,自若道:“你死了,蕭澤不會知道。”
趙樞遠神色一僵,“你什麼意思?”
什麼叫他死了聖上不會知道……趙樞遠心中萌生出一個他不敢想的念頭,難道……不可能……談何容易……
蕭朔不答,隻抬了抬手,軍士便要將趙樞遠拖走。
“不可能!我的死你瞞不住!聖上遲早知道!”趙樞遠被架著往外走,頭發散落,瘋了似的,“你守著青夷城有何用,自會明白青夷有異動!”
蕭朔:“不勞趙將軍費心。”
青夷城中,蕭澤的暗樁眼線已被除去,就是有漏網之魚,也彆想從如今的青夷城中,輕易遞出消息。
至於趙樞遠所言,蕭朔並不多擔憂。蕭澤插眼線暗樁至青夷城內,是在他出事之後,滿打滿算不過半年,一切行動皆在蕭朔手下之人眼中,要想代替他們,與城外蕭澤暗樁對接交流亦不是不行。
趙樞遠被拖走,不再吼叫掙紮,蕭朔再鎮定又如何,他篤定蕭朔瞞不了幾日。
他在下邊等他。
長立長白從外邊走進來,與趙樞遠擦身而過,長立腳步一頓,同長白低聲說了句什麼,轉身跟上押解趙樞遠的軍士。
“趙統領,你也有今日?”長立一邊走一邊道,看著趙樞遠慘白的臉,一笑道:“先前罵我的勁兒哪去了?”
“彆瞪我啊,怪嚇人的,你放心,我和你不一樣,我親自送你上路,肯定給你個痛快。”長立拍了拍胸口,半年來被他處處壓製找茬的惡氣總算是出了。
監斬完趙樞遠,殺雞儆猴,長立往統帥府而去。
蕭朔坐在堂中,長白和琮遠立在他下首,蕭朔道:“做得不錯,論功行賞。”
長白琮遠抱拳:“多謝將軍。”
一夜腥風血雨,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壓在身上的擔子沒了,長白與琮遠皆鬆了口氣。
“將軍,趙樞遠來時,將您將軍府查封,後搜刮打砸一通,已經……要不屬下令人將統帥府收拾出來,你先住下?”長白道,先前要暗中行事,一直住在客棧內,情有可原,現在事畢,一大將軍住那屬實不是事兒。
蕭朔:“不必,我……且先去軍營,待局勢定了,我要逖州一趟。”
雲皎還在逖州等著他。
琮遠笑道:“逖州有太子殿下,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他語氣輕鬆,到底是蕭朔一手培養的人,半點不懼蕭朔。
“有。”蕭朔道,逖州有蕭翊在,他會照看好雲皎,可不是自己親自看護著,心中到底牽掛放心不下。
琮遠打量他神色,不
似玩笑,琮遠和長白對視一眼,這是要有將軍夫人,皇子妃了。
不過半年,他們到底錯過了什麼,琮遠躍躍欲試,試探問:“是誰?”
蕭朔不答,不樂意說。
琮遠和長白心底就似有爪子撓一樣,蕭朔不說,他們就偏偏想知道。
當天,蕭朔去了軍營,蕭澤派來的人,該換換該殺殺,將軍營徹底清理了一遍。
戍守的將領被打壓半年,眼睜睜看著那些個人在太歲頭上動土,作威作福,卻不得不忍著,現在見他們下馬的下馬,入獄的入獄,可算是痛快了。
蕭朔清理軍營中釘子的同時,他有心怡之人的事,疾速散播了出去,不過三日,全部青夷軍士,包括在最前線奮戰的軍士,都知道有將軍夫人了,將軍寶貝著呢,藏著不給他們看。
短短半月時間,蕭朔將一切安排妥當,他手下之人,亦冒充蕭澤暗樁,與城外蕭澤的眼線接上線,私下遞了幾次信。
內容真假參半,沒引來懷疑。
樹木已染上秋色,枯黃的樹葉落了滿地,風帶上涼意,滿打滿算,蕭朔離開逖州已有兩月,他已經兩月未見雲皎了。
青夷的事處理完,不必他時刻應變,蕭朔在青夷便呆不下去了,召來尚留在營中的琮遠,同他道:“我回逖州一趟,青夷你多留意。”
琮遠應下,蕭朔又說了些事,全都交代清楚了,蕭朔讓琮遠退下,欲起身去整理包袱,歇一晚,明日便出發回逖州。
真想琮遠走到營帳門口,忽然轉過身道:“將軍是回去見媳婦吧?”
蕭朔瞥了他一眼,倒數,“……三,二……”
琮遠掀開簾子趕緊溜,不敢留下觸蕭朔眉頭。
蕭朔歎了口氣,哪有媳婦,他離開時說的雲皎沒答應,讓他回去說,明天出發回去,待他回了赦南鎮,再與雲皎提一次,雲皎會答應……吧?
蕭朔收拾好包袱,熄燈歇息。
——
入秋後轉涼,山上愈發冷了,雲皎早上起來,推開房門,隻見白茫茫一片的霧。
冷意打在身上,涼幽幽的,雲皎回屋多添了一件衣裳,這才覺著好些。
庖屋內已經忙活起來,雲皎不用看也知是林妙娘在做早飯,她如今進步神速,會做的不止是清粥小菜了疙瘩湯,她學會做包子花卷饅頭了,有時沒做好,雖結實了些……也能勉強吃下。
雲皎在庖屋裡晃了一圈,林妙娘快做好了。
雲皎跑去叫楚笙起床,站在門外,敲了敲門,三聲響動後,裡邊沒應聲,雲皎小心翼翼推門而入,果然見床上鼓起的一包,楚笙還在睡。
天氣轉涼後,楚笙便似要冬眠的動物一般,也憊懶了。
雲皎輕聲喚,“阿笙,起來吃早飯。”
楚笙半張臉埋在被子裡,聲音悶悶的,“嗯。”
雲皎繼續叫:“阿笙,快起來。”
“嗯。”
雲皎不氣餒,“阿笙……”
“嗯。”
雲皎伸出手,“阿笙,再不起我冰你了!”
楚笙睜開眼,抓她手放入溫暖的被窩,“暖暖手。”說罷,又閉上了眼。
雲皎趴在床邊,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光專注地看著楚笙,“阿笙,晚上我來和你一起睡,行不行?”
天冷了,一個人睡許久都睡不暖和,還容易想蕭朔,一想他就睡不著,又冷又困,雲皎覺著沒誰比她更可憐了。
楚笙:“好。”
林妙娘蒸好包子,去喚小可起床,經過楚笙房間時,砰砰拍了幾下,“快點起床吃飯!”
楚笙蒙著頭,被雲皎挖出來穿衣,拖出去吃飯。
太陽升起,霧氣散去,涼意也消退許多。用完飯,
雲皎和楚笙一道下山。
鎮上雖有石板路,但更多的卻是土路,下雨泥濘,不下雨常常土灰漫天。
然,現在卻煥然一新。
土路平整後鋪上石子,倒上一層水泥,鋪出了一條水泥路。不必擔心下雨濕滑泥濘,出太陽乾燥後又全是土。
鎮裡人瞧稀奇,飯後閒暇,常結伴去走一走瞧一瞧。
許留年看著這條路,滿意至極,十分想將赦南鎮內的土路都換成水泥的。
他去尋楚笙,楚笙隻道:“鐵礦渣不夠。”
蕭翊自富州帶回來的鐵礦渣,一部分在試石灰石黏土比例時就浪費了,剩下的沒那麼多,鋪一條街道也就勉強夠用。
楚笙這沒辦法,許留年便去尋蕭翊,鐵礦渣蕭翊能輕鬆搞到。
搞明白許留年所想後,蕭翊將人轟了出去,搞鐵礦渣不難,難的是運輸,逖州富州之間的路難行至極,載鐵礦渣的馬車曆經千難萬險,才從富州運了回來。
蕭翊微怔,想到先前楚笙同他說的水泥的用途,翻出了地圖。
鐵礦渣用完了,楚笙便陪著雲皎往藥鋪跑,雲皎忙時,她便看看醫書,偶爾也看著本草綱目,立在藥櫃前,取藥看成品。
柳彥禎看她不順眼,“當心藥受潮。”
哪會這麼容易受潮,柳彥禎就是想找不痛快,楚笙看了他一眼,受教一般嗯了聲,惹得柳彥禎頻頻看向她。
任辛抱著一本兩指厚的醫書誦讀,一遍又一遍。師父承諾了,這本書背完,就教他針灸!任辛喜出望外,背書都更有勁了。
半日就這麼過去,雲皎午時同任辛一起做了頓飯,幾人解決完午飯,下午犯懶之際,與書來了。
楚笙瞟了一眼,頭疼。
果不其然,與書道:“楚姑娘,主子想見您。”
楚笙無奈至極,“不見。”
與書:“楚姑娘,求您了。”體諒體諒他吧,他又不是青鳥,天天傳信不容易。
楚笙:“…………”
楚笙隻得去見蕭翊,她喚上雲皎,一同離開。
自那日蕭翊說過後,雲皎隻有在她眼皮子底下才讓她安心。
一走走兩個,柳彥禎臉色複雜,她倆姐妹情深,可何時這麼親了……蕭朔離開,果真給了楚笙可乘之機。
任辛捧著書,瞧著她們兩人跟著與書離開,眨了眨眼,湊到門邊,探頭探腦往外看。
蕭大哥若是知道了……任辛笑嗬嗬,他很樂意告訴蕭朔,也很樂意瞧熱鬨。
柳彥禎見他笑得跟偷了腥似的,一巴掌拍他背上,“背書!書會背了嗎?”
任辛疼得嗷了一聲,捧著書縮回書案後。
許府,楚笙被蕭翊叫進了書房,雲皎閒來無事,看院子裡張嬸打理花草。
入秋了,花期最長的朝陽也謝了,隻剩下綠油油的枝丫,雲皎同張嬸說話,東聊一句西聊一句,倒也不覺得無聊。
隻是楚笙進書房太久了,雲皎瞧了幾次都見書房大門緊閉。
過了許久,楚笙才出來,麵色如常,但雲皎和她相處久了,能看出她細微的變化,看出她的不自然。
雲皎想問,可看楚笙的模樣……作罷了,楚笙想告訴她會說的。
是夜,雲皎吃完飯,回屋抱被子去楚笙屋裡,楚笙道:“我們蓋一床被子,彆搬了。”
雲皎想了想,楚笙被子能蓋住他們兩人,“我去拿枕頭。”
抱著枕頭,雲皎和楚笙擠在一個被窩裡,她們兩人腳都涼,互相給對方在膝彎下暖腳。
兩個人暖和多了。
雲皎同楚笙小聲講話,不多久便睡著了。
楚笙此前從未和他人同床而眠過,距離太近,呼吸就在身旁,太
近太危險,若在從前,楚笙不會讓人如此近身,也不會在這般情況下睡著。
但身旁是雲皎,楚笙沒有任何顧慮。
雲皎睡覺不規矩,動動手踢踢腿是常態,關鍵是還搶被子。
楚笙將被子壓住,雲皎扯不動,便山不就我我就山,往裡邊滾,手腳一橫,一手抱楚笙腰,一條腿壓楚笙大腿。
楚笙一晚上醒了無數次,最後保持著被雲皎手腳壓住的姿勢睡到天明。
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化身齊天大聖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動也動不得。
夢裡雖累,但讓楚笙選,她仍舊樂意和雲皎一起睡。
兩人擠了幾晚上,雲皎睡前和楚笙聊天說小話,蕭朔被拋在腦後,心裡不惦記著他想著他,睡覺都睡得好了,容光煥發。
蕭翊見狀,偷偷問楚笙:“你告訴她蕭朔要回來了?”
楚笙打了個哈欠,“沒有。”
“這麼困,晚上沒睡好?”蕭翊問。
楚笙:“睡好的,就是總做夢。”
蕭翊:“夢見什麼了?”
蕭翊:“…………”
蕭翊:“你同皎皎分開睡罷。”
楚笙:“不。”
蕭翊:“…………”樂意就受著吧。
那廂,蕭朔緊趕慢趕,半月後,終於抵達逖州。
赦南鎮愈發近了,蕭朔抬眸看天色,約摸日落,便能抵達赦南鎮。
蕭朔揮了下馬鞭,馬兒吃痛竄出,疾馳於山林之中。
太陽西斜,雲皎去喚楚笙回家,楚笙卻道:“不急。”
雲皎問:“有事兒?”
“嗯。”楚笙點點頭,“蕭朔來信,道天涼了,讓太子著人去給你添新衣,與書去取了,我們等等。”
雲皎心裡酸酸甜甜的,朝一旁蕭翊道:“謝謝太……”頂著蕭翊含笑卻危險的目光,雲皎及時改口,同蕭朔一樣喚他,“謝謝哥…哥哥。”
蕭翊應了,目光往外看,蕭朔說估摸著今天日落到,怎麼還沒回來。
沒等多久,與書取了定做的衣裳回來,提了兩大包,一包雲皎的,另一包楚笙的。
楚笙捧著新衣,望向蕭翊,不明白怎麼還有她一份。
蕭翊不動聲色,“你同皎皎去試試合不合身。”
雲皎脆生生應了聲,道了謝,高高興興拉著楚笙一道去試新衣。
蕭翊又看向門外,若試完衣裳蕭朔還不回來,他便不留雲皎了。
天冷了,衣裳夾了一層薄棉,衣襟邊袖邊有軟軟的白色兔毛,好看又暖和。
雲皎美滋滋換上,站在銅鏡前挪不動步子,“好看嗎?”
楚笙:“好看。”
雲皎嘴角就沒下來,“阿笙你怎麼沒換,你快換上……”
楚笙無奈道:“好。”
楚笙換上新衣,雲皎從不吝惜誇讚,“好看!襯得你膚色白皙許多……”
馬蹄聲隱約傳來,雲皎吧啦個不停的嘴巴闔上,仔細聽了聽,馬蹄聲每日都有,雲皎沒在意,“我給你綰發……”楚笙換個發髻會更好看,她跟著林妙娘學了兩個發髻,可以給楚笙綰發!
楚笙道:“你出去看看?”
雲皎微愣,眼中漸漸浮現喜意,開門往前院跑。
許府大門,蕭朔收緊韁繩,下馬,疾步踏入許府。
近太危險,若在從前,楚笙不會讓人如此近身,也不會在這般情況下睡著。
但身旁是雲皎,楚笙沒有任何顧慮。
雲皎睡覺不規矩,動動手踢踢腿是常態,關鍵是還搶被子。
楚笙將被子壓住,雲皎扯不動,便山不就我我就山,往裡邊滾,手腳一橫,一手抱楚笙腰,一條腿壓楚笙大腿。
楚笙一晚上醒了無數次,最後保持著被雲皎手腳壓住的姿勢睡到天明。
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化身齊天大聖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動也動不得。
夢裡雖累,但讓楚笙選,她仍舊樂意和雲皎一起睡。
兩人擠了幾晚上,雲皎睡前和楚笙聊天說小話,蕭朔被拋在腦後,心裡不惦記著他想著他,睡覺都睡得好了,容光煥發。
蕭翊見狀,偷偷問楚笙:“你告訴她蕭朔要回來了?”
楚笙打了個哈欠,“沒有。”
“這麼困,晚上沒睡好?”蕭翊問。
楚笙:“睡好的,就是總做夢。”
蕭翊:“夢見什麼了?”
楚笙:“頭兩天是被壓在五指山下,後來是愚公移山,都挺累人。”
蕭翊:“…………”
蕭翊:“你同皎皎分開睡罷。”
楚笙:“不。”
蕭翊:“…………”樂意就受著吧。
那廂,蕭朔緊趕慢趕,半月後,終於抵達逖州。
赦南鎮愈發近了,蕭朔抬眸看天色,約摸日落,便能抵達赦南鎮。
蕭朔揮了下馬鞭,馬兒吃痛竄出,疾馳於山林之中。
太陽西斜,雲皎去喚楚笙回家,楚笙卻道:“不急。”
雲皎問:“有事兒?”
“嗯。”楚笙點點頭,“蕭朔來信,道天涼了,讓太子著人去給你添新衣,與書去取了,我們等等。”
雲皎心裡酸酸甜甜的,朝一旁蕭翊道:“謝謝太……”頂著蕭翊含笑卻危險的目光,雲皎及時改口,同蕭朔一樣喚他,“謝謝哥…哥哥。”
蕭翊應了,目光往外看,蕭朔說估摸著今天日落到,怎麼還沒回來。
沒等多久,與書取了定做的衣裳回來,提了兩大包,一包雲皎的,另一包楚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