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見過許多次皇上溫柔的神色。
從前在潛邸時,皇上還寵著李氏的時候,瞧著也挺溫柔的。李氏性子驕橫跋扈,皇上也挺包容的。李氏這個人也不傻,在府裡和她鬥,在格格們麵前作威作福的。
可在皇上麵前,卻很柔順乖巧。皇上也是到了後來,才發現李氏是這樣的性子。李氏的小心思太多了,尤其是生了兒子之後,也難怪會失寵。
皇後也曾見過皇上待皇貴妃溫柔。那可比待李氏時溫柔多了。
皇上就從沒有對她溫柔過。哪怕是先帝爺賜婚,他們剛剛大婚的時候,也從不曾這樣親密的溫柔過。
寶嬪比之李氏,性子更跋扈些,還霸道得很,在皇上跟前也從不遮掩,甚至變本加厲。
皇後以為,皇上容忍寵愛,是看在年家和皇貴妃的份上。可這一日日的看下來,是她想錯了。
皇上方才那溫柔似水的模樣,皇後從未見到過,甚至在皇貴妃那裡,也是從未有過的。
皇上對這個小丫頭,是真的疼愛到心裡去了。哪怕知道她的真麵目,依舊寵愛得很。
並且在所有人麵前,皇上都毫不吝嗇的展現他對寶嬪的寵愛與嗬護。
皇後是正妻,自嫁給皇上起,就從心底裡打定了主意,要做好一個嫡妻應該做的一切。
她年少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幻想過,和夫君舉案齊眉感情融洽,奈何皇上並不喜歡她,她也就無從和皇上培養什麼夫妻感情了。
早年有弘暉,日子還好一些。後來弘暉沒了,外頭都說四阿哥與福晉關係還不錯,也就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同皇上之間相處,就跟冰似的,沒什麼熱乎氣。
皇上看著寶嬪是那樣溫柔的模樣,可轉過頭來再看向她時,那目光立時冷淡,瞧著她的神色,就像是在看個陌生人似的,連他每日見的大臣們都不如。
皇後真是不明白,她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嗎?
她難道做錯了什麼嗎?叫他去寵幸一下彆人,這就是錯了?
今日的事情,她聽見消息過來,就是怕寶嬪年輕出什麼差錯,現在差點釀成大錯,他竟這般偏心寶嬪。
怎麼,她作為皇後,問寶嬪幾句都不行?
“如今,阿哥們都落水了,現下忙得很,皇後不去關心一下阿哥們,卻忙著在這裡質問寶嬪,朕倒是要問問看,皇後是何居心?”
事情還未查,內情並不清楚,但動靜實在是太大了。胤禛不想懷疑誰,可這些事情裡頭,難保沒有皇後的影子,胤禛不能相信她,也沒法相信皇後的清白。
皇後越發挺直了脊背,眉眼頂著幾分倔強,道:“臣妾是中宮皇後。出了這樣的事情,為保皇嗣,臣妾本就該問一問的。”
胤禛眼裡露出幾分嘲諷冷笑,為保皇嗣。也虧得烏拉那拉氏說得出口。她越是這樣大義凜然的,越發讓胤禛心存疑慮。
他冷冷盯著烏拉那拉氏,沉吟不語。
年姒玉擔心幾位小公主。
方才混亂中,淑慎跳下去救永琳,把端柔和惠都給嚇著了。
這會兒淑慎這裡,三公主還有端柔和惠兩位公主都在這兒,年姒玉先來看淑慎,就瞧這幾位小公主都陪著淑慎,懋嬪方才也在這兒,後來外頭忙著,就出去了。
年姒玉來的時候,就聽見淑慎笑著安慰她們。
“沒事兒的。我會鳧水,你們彆擔心,等我休息一兩日,就能再同你們一處到嬤嬤那兒上課去了。你們彆擔心,也彆害怕。我不會有事,永琳不是也沒事兒麼。”
淑慎隻比三公主小了兩歲,等三公主再個一年半載的出嫁了,淑慎就是這裡頭最大的了。
莫說是跟在身邊的小公主們,便是年姒玉,先前瞧見淑慎二
話不說就跳下去救永琳,她都是嚇著了的。
十幾歲的小姑娘有這樣大的魄力,這隻能是骨子裡帶來的東西。
廢太子如今是不成了。但是眼瞧著這幾個側福晉所出的孩子,卻都是不錯的。
淑慎和弘晳,那都是出類拔萃的好孩子。
見年姒玉來了,淑慎還起身行禮,被年姒玉給摁住了。
她說:“好好躺著,彆亂動。這會兒不是講這些的時候,你要好好將養你的身子,否則本宮心裡,便越發要自責了。”
人多失控。這本不是年姒玉的錯處。
可歸根究底,年姒玉覺得自個兒還是有責任的。沒照顧好這群半大孩子,她心裡多少有些難受。
淑慎生的晚些,沒趕上太好的時候。
她阿瑪風光的時候是真風光,可她出生後,這太子之位就沒有那麼穩當了。那些年裡,侍妾們生的孩子或許感覺還不是那麼明顯,但是他們幾個側福晉生的孩子,感觸就很明顯了。
周圍的人,對毓慶宮裡的幾個孩子,都不是那麼的友善。
她哥哥弘晳有先帝爺照拂,多少還好一些,她這個女孩兒,就沒有那樣好了。
但便是這樣,弘晳後來的落差隻怕就會更大一些。
淑慎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的本事,知道了得靠著誰,知道了誰對她好。知道了如今鹹安宮中,阿瑪額娘都不可能再出來,她在外頭,就如同弘晳一樣,都得靠自己。
若非是四叔,他們不可能還有今時今日的一切。早就淪為階下囚了。
所以淑慎還能住在宮中,便是將來要去撫蒙,她也是高興的。
皇上待她好,寶嬪待她友善,三公主和端柔和惠都與她很好,她便覺得自己受不起寶嬪娘娘這話了。
淑慎的眼圈都紅了:“娘娘這個話,倒是折煞兒臣了。”
“這樣的事情,是小人有意為之,娘娘再是防備,怕也是容易被小人鑽了空子。是有人盯著我們,瞧兒臣與永琳不順眼,是要想著法兒的懲治我們呢。”
“娘娘千萬不要自責,六阿哥與四格格可還好麼?可千萬彆被兒臣們的事嚇著了。六阿哥與四格格還小,娘娘不必管兒臣,該是回去陪伴六阿哥四格格的。”
三公主和惠端柔幾個,可沒聽過這樣的話。
她們也著意問了,淑慎不肯說。當時在岸上,她們離的遠了些沒瞧見,也不知道永珖怎麼就落水了。然後一連串的人就跟著下去了。
她們目睹整個過程,也是緊張驚嚇了一場。
年姒玉一聽就知道這裡頭是真有事,她握住淑慎的手,說:“你與本宮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與永琳遇見什麼了?你說出來,本宮替你做主。”
還有些虛弱的淑慎一聽就笑了,笑得溫溫柔柔的:“娘娘莫擔心,兒臣會同皇阿瑪說的。今日事情鬨得這樣大,皇阿瑪必定會過問。兒臣和永揚永琳吃虧了,兒臣會如實稟報皇阿瑪知道的。萬事有皇阿瑪做主。兒臣不怕。”
她們幾個公主已是皇上養女。在宮裡一應用度都和三公主是一樣的。皇上待她們就跟親生女兒一般。幾個人早已改口了,叫胤禛稱作皇阿瑪。
淑慎知道寶嬪娘娘極為受寵,可她不願寶嬪再受驚了。皇上一定會查問此事,她有話,直接同皇上說就好了。免得又讓寶嬪娘娘跟著擔驚受怕的。
三公主和惠端柔幾個,她都沒講。淑慎想回頭事情了了,再與她們細細分說。
她跟寶嬪娘娘說這些,也是告訴寶嬪,今日這一場,確實是有人故意所為,精心設計,並不是一場人多失控的意外。
這真是個有主意的。
年姒玉也不強求,便答應了:“好。那就依著你。你先好好休息。回頭自有皇上為你們主
持公道。叫三公主和惠端柔幾位公主陪著你。本宮去瞧瞧永揚永琳幾個小阿哥。”
二阿哥三阿哥那邊,年姒玉是不會去的。
要不是二阿哥三阿哥帶著人過來,他們這邊也不至於會鬨成這個樣子。至少是絕不會落水的。
齊妃在那邊照顧著,年姒玉也不用費什麼心思。要是過去,齊妃估摸著也跟皇後似的,本來就看她不順眼,可不得趁著這個時候給她扣一頂大帽子麼。
永揚永琳幾個小阿哥是年紀真的小,他們的額娘聽見消息都趕來了。
正守在孩子床邊掉眼淚呢。
太醫都瞧過了,就是嗆水,受了驚嚇,但是沒有生命危險。
孩子給嚇著了,方才哭了一陣,這會兒哭累了就睡了。
弘昱弘晳的福晉在年姒玉這兒是晚輩,都是性子溫軟的人,聽見年姒玉說幾句話,就嚇得連聲說不敢不敢的。
問她們小阿哥有沒有說什麼特彆的話,回答說是一直哭,也說不出什麼來,就是害怕。
年姒玉也曉得,小阿哥們年紀太小了,這會兒又受了驚嚇累了,怕是要等到小阿哥們精神好些了,才能慢慢兒問出什麼話來。
但因有淑慎先前的話,年姒玉還是悄悄囑咐了她們幾句,兩位福晉心裡有數了,倒是不像先前那樣六神無主了。
年姒玉又去瞧過了五阿哥,才慢慢回了六阿哥與四格格這兒。
兩個小家夥哭累了,也困得很,卻還撐著沒睡,想要等著年姒玉回來,問一問剛剛認識的小夥伴永揚永琳怎麼樣了。
年姒玉就慢慢同他們說了。
“大家都沒事,就是需要休息,要睡覺。我們六阿哥四格格也累了,姨母守著你們,你們也睡一會兒,好不好?”
六阿哥和四格格沒和年姒玉一塊兒睡過,兩個小家夥從來都是很乖很乖的,但今日是真的怕狠了,一邊一個,都牽著年姒玉的手,聽年姒玉保證陪著他們守著他們,這才安心睡過去了。
六阿哥四格格身上的衣裳已經換下來了,瞧著兩個小家夥安心的睡顏,年姒玉的腦海裡,卻還在想著在岸邊時,她一扯,六阿哥的衣裳就被撕裂了的畫麵。
要不是兩個奶娘把六阿哥抱住了,六阿哥就真的衝過去了。
她一下子沒攔住,衣裳落在手裡,人卻沒拎住。
這是巧合嗎?還是人為呢?
年姒玉心事重重的,心思紛雜,一刻也靜不下來。
跟著的人不敢擾了主子思緒,也不敢擾了小主子們安睡,都安安靜靜的候在那兒。
還是魏紫進來了,到年姒玉跟前悄聲回話,這屋裡頭,才稍稍有了些聲音。
“主子,”魏紫輕聲道,“周成帶了些人來,說皇上吩咐,要幫著主子將六阿哥和四格格挪回牡丹亭雲去。這兒到底不是六阿哥四格格住慣了的地方,怕六阿哥四格格鬨騰。皇上說,此間事,請主子不必憂心,他會留在這兒,會讓人把孩子們都送回各自的住處。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皇上會親自過問的。”
小孩子受了驚嚇,肯定是回自己住慣了的地方好些。
年姒玉知道周成也謹慎小心,禦前的人規矩都是足足的,她身邊的也不差,縱六阿哥四格格這會兒睡著,他們也能妥妥當當的將孩子好好的送回去。
年姒玉答應了。臨走前本來想再見胤禛一麵,可聽說胤禛和皇後往二阿哥三阿哥那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