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種地的人,種地莊稼人的苦,胤禛沒有嘗過,這大清的地又不總是給勳貴皇親走的,總有侍弄田地的百姓,胤禛要親身體驗一番。
他也不是做做樣子就罷了。在這杏花春館裡,是結結實實種過地的。
這事兒好些人知道。可他們都不放在眼裡,也就是那會兒,皇貴妃是心裡頭明白的,所以從未阻攔過他。
如今政務繁忙,先帝爺的事,皇貴妃的事,加上他自己登基的事,也就是到了這會兒,他才有些時間,到了這兒來,再順順自己的心情。
這裡的田地,叫杏花春館的奴才們照料的很好。
這會兒都長得好,就是胤禛過來鋤地除草,才覺得心裡舒坦些。
他怕年姒玉擔心,就沒叫人去說,想著自己忙一會兒,晚上去牡丹亭雲用膳便是了。
結果哪曉得,這兒剛忙活不久,就仿佛聽見六阿哥和四格格脆生生的喊他皇阿瑪。
胤禛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結果轉個頭,就瞧見兩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家夥從田埂上爬下來,也不顧他身上的汗,就往他身上撲。
胤禛怕兩個小家夥摔著了,連忙都抱在懷裡,不敢亂動也不敢後退。
旁邊侍候著的蘇培盛都驚著了,跟著奶娘們下意識的要衝下來,結果胤禛一個手勢,讓一群人都定住了,站在那兒不敢動了。
胤禛淡聲道:“都上去。彆下來壞了莊稼。”
是怕踩壞了這些
長勢喜人的小麥們。
這一大片的田地,什麼都種了,今年必定是豐收的。
奶娘們忙上去,蘇培盛也跟著站了上去。
他瞧著,六阿哥和四格格兩位小主子都來了,那寶嬪娘娘肯定也是跟著來了的。
果然,他往後一瞧,穿著一身素雅宮裝的寶嬪娘娘就姿容萬千的走過來了。
那夕陽餘暉底下,寶嬪娘娘容色驚人,仿佛在發光似的。
不論瞧了多少回,蘇培盛都覺得是止不住的驚豔。寶嬪娘娘是真的越來越漂亮了。
今兒萬歲爺過來,沒同寶嬪娘娘說,瞧著萬歲爺的意思,也不是要刻意隱瞞的,可瞧著寶嬪娘娘帶著小主子們過來了,蘇培盛也不知怎的,竟替萬歲爺有些心虛起來了。
這怎麼就撞上了呢?
或者說,是寶嬪娘娘特意找來的?
胤禛瞧了瞧一邊一個抱著自己的六阿哥和四格格,他再望向年姒玉時,心裡竟也有些小小的心虛,他也是這般想的。
寶嬪一向將他放在心上,又這麼喜歡他,他到這兒來了,寶嬪問了他的行蹤,這不就找來了麼?
瞧著寶嬪在那裡站定,笑吟吟的模樣,胤禛覺得自己仿佛瞧出了興師問罪的意思。
“皇上怎麼到這兒來了?”
年姒玉瞧著底下的胤禛,實在覺得新鮮得很,“怎麼還這副模樣的打扮呢?”
瞧見沒。果然開始興師問罪了。
胤禛下意識的想摸摸鼻子,結果手被倆小家夥抱住了,一隻也騰不出來。心裡倒是也新奇得很,這輩子大概這是頭一回體會到心虛尷尬被人質問的感覺。
他好像沒做錯什麼事。可在小姑娘的目光裡,卻好似什麼都做錯了。
“朕就是。”
胤禛隻停頓了一瞬,就實話實說了,“朕來除草。”
蘇培盛極有眼色的將奶娘們給帶走了。
姚黃魏紫帶著年姒玉身邊的人走了,奴才們都遠遠的侍候在外頭。
年姒玉慢慢的要走下來,胤禛怕她臟了衣裳,不要她下來。
年姒玉就牽著他送上來的手,望著他笑:“皇上這是要將嬪妾,拒之於門外了?”
瞧她笑得俏皮又靈動,胤禛想她是誤會了,可才要開口,年姒玉就笑了,撐著他的手臂跳下來,笑道:“嬪妾不怕弄臟衣裳。鞋襪臟了換了便是。嬪妾要同皇上在一起。”
也不知怎的,這田野裡一片安靜,偏就是這麼幾句話,仿若轟鳴在胤禛的耳邊,又溜進胤禛的心裡,在他的心上紮了根,越咂摸越甜。
胤禛攬住她的腰,輕輕笑道:“朕也不是頭一年這樣了。願意陪著朕下地的。也就隻有你。隻有這兩個傻孩子了。”
他不是做做樣子的。
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當年,那也是想在他跟前獻殷勤的。奈何受不得這份苦,就都沒堅持下來。
有一回二阿哥為著這個還病了,胤禛就乾脆不讓他們再來了。先讓他們讀好書就罷了。
種地的事,等日後再說吧。
四阿哥倒是堅持了一段時日,但胤禛瞧著他那放不開的樣子,實在是瞧著傷眼,找了個借口,把人打發走了。
皇貴妃體弱,自然是不能在這日頭底下曬著,也不能在秋風裡凍著的,有時候來瞧他,說話就要回去了。
再後來,就隻有蘇培盛陪著他了。
烏拉那拉氏她們,那是一個都不曾來過的。都怕臟了自己的衣裳鞋襪。
也就隻有這個小姑娘,偏要到自己身邊來。
他這一身的汗,這一大兩小的,竟一點都不介意。
胤禛這心裡頭,暖得很啊。
兩個放在心上疼愛的孩子,一個
放在心尖尖上疼寵的小姑娘,願意在這個時候撲到他身邊來,對胤禛來說,是莫大的慰藉。
是熱烈的情感,是炙熱的愛意。
這回六阿哥和四格格聽懂了。
四格格還學會搶答了,她抱著胤禛的胳膊,特彆的不滿:“皇阿瑪,我不傻。”
胤禛冷不丁被逗得哈哈大笑,把四格格梳的好好的小辮子都給揉亂了,才一把把四格格抱起來,笑道:“對對。咱們四格格一點也不傻。是最最聰明的小公主了。”
四格格高興了。
胤禛也誇了六阿哥,六阿哥也牽著年姒玉的手笑。
年姒玉用身上乾淨的帕子給胤禛細細的擦汗,瞧著胤禛身上的皮膚都曬紅了,她有點心疼:“皇上身上都是汗,這會兒快要掌燈了,皇上就歇了吧。沐浴更衣,梳洗過後,嬪妾陪皇上用膳,可好麼?”
胤禛這會兒高興了,什麼都聽她的:“好啊。”
胤禛就一手抱著四格格,一手牽著年姒玉慢慢往牡丹亭雲去。年姒玉牽著六阿哥,六阿哥高高興興的跟著走。
杏花春館這兒雖然收拾好了,但胤禛怕年姒玉多想,便琢磨著不在這兒沐浴梳洗,用膳都一並回牡丹亭雲去。
反正也不是很遠,再走一會兒便到了。
年姒玉卻擔心胤禛就這麼積著汗回去不好,這熱天裡頭吹了風,說不準也是要鬨風寒的,胤禛是皇上,可經不起這樣的風險。
她就做了主,叫就在杏花春館這兒沐浴更衣,膳食也都送到這兒來。
六阿哥和四格格稍稍收拾收拾,也跟著一塊兒用膳。
胤禛去沐浴,年姒玉叫奶娘們照顧六阿哥和四格格,她親自跟著進去了,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胤禛曬紅了的皮膚,總得擦點什麼,不然曬傷了可怎麼好。
藥膏是從牡丹亭雲取來的,年姒玉耐心細致的一點點的抹在胤禛的肩頭。
屋裡頭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胤禛鬆了中衣,讓年姒玉慢慢給他抹藥。
他什麼時候弄過這些呢?偏拗不過小姑娘,隻得隨她了。
可心裡,又是那樣竊竊的高興。
“朕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胤禛輕聲道。
“嗯?”年姒玉正專心致誌的擦藥呢,聞言倒迷糊了。
胤禛便道:“朕給老八安排了差事。和他說話,朕累得很。就想到園子裡鬆散鬆散,怕這些事說與你聽,掃了你和孩子們的興致。就信步到了杏花春館這兒。”
“多少年的老習慣了。換了短打,在地裡忙活一會兒。心裡就舒坦了。”
年姒玉擰上藥膏的蓋兒,瞧著胤禛笑:“那這麼說,是嬪妾擾了皇上的興致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把人扯到跟前來摟著,聞著懷裡馥鬱的牡丹香,小聲說:“朕是怕你不高興。”
他沒與她知會就單獨來了杏花春館,還叫她撞見了,他也不知怎的,莫名心虛,然後就怕她誤會,怕她不高興,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好似越解釋還越描越黑似的。
年姒玉目光盈盈,小手嫩白的指尖輕輕點著胤禛的胸膛:“皇上是怕嬪妾誤會皇上對嬪妾的姐姐舊情難忘麼?”
哎,她該怎麼說呢?是不是該高興,胤禛如今可在意她的心情了?
她都沒有不高興,他就怕她不高興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