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悅不為所動, 嚴肅道:“正是該用午膳的時候, 你不好好在殿內用飯,又偷跑了出來,惹得大家著急, 姑姑們找遍了長樂宮都沒找著你, 以為你不見了,有多擔心你知道麼?”
盛小團子左右張望, 父皇走得沒影了, 姑姑們也不知道哪裡去了,能救他的走的走、散的散,他偷偷看一眼生氣的母後,瑟縮著脖子絞著手認錯:“絨絨,錯錯......”
才兩歲的孩子, 雖然聰慧機靈,可是在很多事情上其實還是懵懵懂懂的, 隻知憑本能與喜惡去做。
沈珺悅也是頭回當娘,既怕太嚴厲了養得孩子畏畏縮縮的立不起來,又怕不管教孩子又養出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往後行事太過任性。
她歎了口氣, 蹲下身來, 拉了他的手道:“那娘說了這麼多,絨絨知道自己哪裡錯了麼?”
絨絨吸了吸鼻子,用軟軟糯糯的聲音道:“不吃飯飯,錯錯, 姑姑找,錯錯......”頓了一下,歪著頭又道:“娘氣氣,絨絨錯......”
沈珺悅的心一下便軟了,臉也繃不下去了,無奈地歎道:“你呀~!”這孩子這張臉實在是太能迷惑人了,稍微做出個乖巧的樣子誰都難以抵擋,又及他以前身骨差,如今能活潑些其實她心裡也是樂見的。
隻她如今是一顆當父母的心,總有不知道該怎麼教好孩子的莫名其妙的焦慮。
沈珺悅站起身來,牽著他的小手,輕輕地捏了捏,問他道:“那現在能乖乖用飯了嗎?”
小團子睜著兩顆圓碌碌的眼睛乖覺地點頭,“絨絨吃,吃多多”,另一手又扯了扯沈珺悅的裙子,小聲道:“娘不氣......”
摸了摸孩子的頭,沈珺悅臉上也露了點笑模樣,跟小團子約定道:“隻要你好好吃飯,長高高,娘就不氣。”
躲在暗地裡不打擾皇後教子的宮人們看到這裡,便知雨過天晴了,玉璧帶了人端水過來,笑道:“吃飯是得吃,隻這之前還得先好好擦一擦手臉,換身乾淨衣衫才行呢~”
這樣子,可不正像在花草叢中滾過一圈兒的小臟貓麼?沈珺悅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得好生收拾乾淨了。”
便牽著人進了屋去,待親手給孩子盥洗乾淨換了衣服,又牽著他坐在桌旁,端了碗要親手喂他。
盛小團子乖乖地接受親娘投喂,隻不過半碗下去他便開始扭著身子不想吃了,眼珠子轉了轉,便咿咿呀呀半說半比地要自己動手。
看他吃進去的也差不多是他平日一餐進食的分量,碗裡餘下的也不多了,沈珺悅便把勺子給他,允了他自己吃。
絨絨接過勺子,齜著幾顆小米牙衝沈珺悅歡喜一笑,便揮動著勺子將頭半埋進碗裡與米糊糊戰鬥,他小手拿東西還不夠靈活,舀起的力度一個不對便灑得到處都是,直弄得自己一頭一臉一身。
眾人看著原本剛弄回白白淨淨小可愛的絨絨不亦樂乎地當回他的小臟貓,臉上都是無奈。
好不容易吃完飯,沈珺悅實在沒眼看,便叫人將他抱下去好好清理乾淨,又吩咐絨絨的奶嬤嬤帶他午睡,自己便揉了揉腰,往偏殿去找盛臨煊。
盛臨煊正靠著兩個迎枕倚在榻上看書,旁邊小幾上擱著熱騰騰冒著香氣的茶盞。
沈珺悅看他那悠閒的樣子,心裡陡然生出一股不忿來。抹了臉上的笑,硬邦邦地便坐在他身邊,也不說話。
盛臨煊眼角餘光早發現她來了,隻裝作不知,這會看著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再不敢裝聾作啞了,眼睛從書上挪到她臉上,另一手便伸出去握住她放在膝上的素手,溫聲道:“怎麼不說話?還生絨絨氣呢?”
沈珺悅被他一問,自己心裡先默了默,但是不知為何就是鼓著氣,非要發出來才行,便道:“你這當爹的不管,可不就氣了我這當娘的!”
這些年,她要是撒嬌或者使小性子,便時常“你呀”“我的”,盛臨煊都聽習慣了,這會也隻當她與自己嗔兩句,便笑著寬慰道:“絨絨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還小,不過略貪玩些也沒什麼,再大些便好了。”
“你總是這麼縱著他,現如今都......”沈珺悅一開口,便將兒子哪裡不妥哪裡不對說了個齊全,“現在不教......”又如何如何說了好些。
沈珺悅說的時候,盛臨煊心中想的卻是,絨絨不論長相還是性情都與你這當娘的生的一模一樣,要論聰明機變,有,可是要說他長歪變壞,不是盛臨煊這當父親的自誇,他的兒子平時就是淘氣也是有分寸的,能壞到哪裡去。
再者盛臨煊早有打算,待盛景曜三歲便要給他開蒙,五歲便要進學,孩子未來的擔子重得很,怎麼教,他也有了規劃,隻孩子如今兩周歲生辰都還未過,他實在不忍心太過拘了他,且讓他有幾分自由與童趣。
還有一事,便是彆看沈珺悅如今說得理智,真要他嚴厲起來對孩子,說不定她就不依了,兩人朝夕相處,沈珺悅的性子,盛臨煊早摸清了。
“臣妾實在擔心......”沈珺悅憂心忡忡地說了一頓話,一扭頭發現聽的那個全然沒有回應,看他麵上果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
沈珺悅的朱唇當即便抿成了向下的弧度,將被盛臨煊握住的手用力抽出來,把個帕子一甩,又氣又委屈道:“皇上現在連聽臣妾說話都不願意了,當麵說著話兒都能走神兒,臣妾再不來礙眼了!”
說著便站起來跺跺腳,袖子掩麵作嚶嚶狀走人。
盛臨煊愣了一瞬,隨即便把手邊的書一扔,趕巧那書正正落在那杯茶上,一下便“砰”一聲都砸在了地上,幸好地上鋪了毯子,才沒碎裂。
沈珺悅聽見身後動靜,邁開的步子略頓了頓。
盛臨煊也不去管那些,隻急急撐起身來,連鞋子都不及穿,兩三步便跨到沈珺悅身後,大手一撈就圈著她腰將人攬進懷裡。
她袖子還擋著臉,略微掙紮了兩下掙不開,便輕哼了哼埋頭進他懷裡。盛臨煊唇角勾起,拂開她遮住臉的袖子,剛想調笑兩句,卻見她眼角微紅,水光在眸中閃爍,竟是一副真傷心的模樣。
不由得一驚,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避開地上的狼藉走回榻上將她放下,扶著她臉仔細看了看,納悶道:“這是怎麼了?”
沈珺悅仍是滿懷委屈,彆過臉去,啞著嗓子道:“都是被你們父子倆氣的!”抽了抽鼻子,繼續嗔他:“人家跟你說話,你都沒聽的......”
盛臨煊上了榻,從她身後將人抱住,湊在她耳邊柔聲道:“不氣了,都是朕不對,朕也是在想著你說的話呢,沒有不聽的......”
溫聲細語,又兼憐愛的輕吻,哄著哄著,身前的人漸漸沒了嬌軟的反駁,隻聞舒緩的呼吸聲。
盛臨煊低低喚了兩聲:“悅兒,悅兒?”沒有回答,他便小心翼翼地抬起上身,越過肩膀看她——眼睛閉著,小嘴微張,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