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峰隻看了他一眼, 喬逸的心便像是結成了冰。
再受一絲毫的撞擊就會碎落一地。
這段時間以來的日子過得太甜蜜,甜得他都忘記了最初自己隻是個心懷不軌的騙子,昧著良心企圖詐騙老同學。
可、可他又沒有真的騙錢, 裴明峰看出來了?他那時確實是漏洞百出, 頂多哄騙一下失憶變傻的裴明峰。
從一開始,他壓根沒有在和裴明峰談戀愛, 這就是一場謊言。
喬逸是想拖一天算一天,可是也沒有想過能拖一輩子,遲早有一天裴明峰會想起來。可他覺得裴明峰應當是喜歡他的,否則為什麼在錢包留著他的舊照片, 否則為什麼把他們的合照放在床頭,否則為什麼把他的生日設置成最隱私的密碼?
那麼,即便裴明峰恢複記憶,念在這份喜歡上,應該也不會怎麼怪罪他吧?喬逸心存僥幸地如此想,他享受著裴明峰日漸一日地更愛他。
裴明峰現在這個態度是怎麼回事呢?喬逸心亂如麻, 覺得對不起裴明峰,但是在裴明峰尚沒有明確指責他之前,他是不是能抱著一點小小的期待?也許裴明峰會原諒他, 會將錯就錯。
裴明峰見他這樣可憐無助地望著自己,像一隻迷路倉惶的小動物,真想抱抱他, 可還是忍住, 低下頭, 按了按額角:“這裡是醫院,有什麼事我們回家……”
他停頓了一下,糾正:“我們回你那再說。”
喬逸感覺裴明峰隻改了“回家”這一個小小字眼,卻讓他的心頭猶如被尖針紮到般隱隱作痛。
裴明峰:“辦退院吧。”
喬逸猶豫著,說:“我帶了飯,我們吃飽了再走吧。”
裴明峰點頭。
兩人第一次如此沉默地吃飯。
喬逸偷看他幾眼,想到裴明峰在家給自己做飯的身影,垂下眼睫,神色黯然。
他很忐忑,裴明峰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完全猜不透。
吃完飯,喬逸收拾了飯盒,說:“我去給你辦退院,你換一下衣服。”
裴明峰去盥洗室,關上門清理自己,換衣服。明明這身衣服裴明峰之前也穿過,隻是普通的v領藍色針織衫和灰色長褲,那時候穿著隻像個陽光溫柔的大男孩,現在挺胸抬頭,撥了撥頭發,刮乾淨胡須,頓時如同變了一個人,氣質淵渟。
等辦完退院手續的喬逸回來,見到這樣的他,不禁有些茫然。
是那個在同學會上,眾星捧月、意氣風發的裴明峰回來了。
他不敢和這個裴明峰說話,又躲回了“窗簾”的後麵。
裴明峰說:“回去吧。”
喬逸一路上,頭都不敢抬,一句話也沒說。他這人本來就不擅長說話,他怕自己一開頭就壞事。
而且,本來就是他做了壞事。
這是他這輩子乾過的最大的壞事。
終於回到家。
一進門,踩腳地毯旁邊,塑料鞋架上的最上麵一層,整整齊齊擺著一雙情侶拖鞋,差不多的尺碼,一樣的款式,一雙藍色,一雙灰色。
喬逸看到這雙鞋子就開始鼻酸了,這還是裴明峰在店裡非要買的。
屋裡什麼都是成雙成對的,杯子是一對的,飯碗是一對的,毛巾是一對的,牙刷也是一對的。
都是他們一起去買,一點一點把這個小家布置出來的,雖然是租住的地方,但喬逸覺得比在自己老家更自在。
現在又不一樣了。
裴明峰說:“坐下來談吧。”
喬逸坐得端端正正,像被公司上司叫去辦公室討論工作問題,唯恐要被炒魷魚,一臉惶恐不安。
喬逸緊張心慌得渾身僵硬,小心翼翼地看著裴明峰,裴明峰覺得自己大點聲都會嚇到他。
裴明峰思忖片刻,開口道:“首先,我得謝謝你這段時間以來對我的照顧,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可能現在正在流落街頭。”
喬逸特彆無法接受他這個公事公辦的語氣,一言不發,靜靜地聽他說。
裴明峰:“我大概是從昨天晚上開始,陸陸續續記起來以前的事情……”
喬逸:“……”
裴明峰:“如今木已成舟……我隻想問問你,你把我送到醫院,在我醒來之後,為什麼要騙我說你是我的男朋友?”
喬逸怎麼開口?難道告訴裴明峰他是為了騙錢?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讓裴明峰知道,他打死不說,也沒有真的騙錢,裴明峰能怎樣?
喬逸沒底氣地說:“我、我那時候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真的信了。”
這個謊就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他完全想不到該怎麼圓。
裴明峰意味不明地說:“哦?隻是開個玩笑?”
喬逸被他說的心慌臉紅,現在想想都覺得挺羞恥的,低下頭,含糊地回答:“嗯。”
裴明峰又問:“那你為什麼當時不解釋,還順勢住進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