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輕寒問,到底是多長的距離。
這個問題,雲向晚給不出準確的答案,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絕對不是像現在這般近的距離。
現在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她甚至能感覺到霍輕寒呼出的氣息熱度。
雲向晚不敢再看霍輕寒的那雙眼睛,他的眼就是一個深淵,要拉著她墜入不知名的神秘之地。
她的視線隻能下移,轉向他那流暢至極的下顎角,再到他的尖下頜。
他的骨相非常完美,臉型窄而尖,臉上帶著一種蓬勃而出的張力。
他的性.感絕不粗糙,而是精致冷感,張揚肆意。
尖下頜也是禁.忌的,不能觀看,她的視線隻能再度往下,來到了他的胸膛上。
然後,她再度看見了,在霍輕寒的左胸肌上的那個紋身。
雲向晚記得,那是他十八歲生日那晚紋下的。
那時的霍輕寒,還是桀驁張揚,野性輕狂的,按理說,他應該會紋一些暗黑係的紋身。
然而,霍輕寒紋的卻是一個小小的卡通史努比。簡單的黑色線條,史努比戴著墨鏡,下麵寫著兩個數字——7.8。
正是雲向晚的生日數字。
那黑色的紋身,再度帶著雲向晚,回到了五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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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在遊泳館裡,霍輕寒並沒有從泳池的這頭遊到那一頭,所以雲向晚並沒有答應要做霍輕寒的女朋友。
然而霍輕寒為了她,似乎連命都可以不要,所以怎麼又可能放棄纏著雲向晚呢?
雲向晚沒奈何,最後隻能稍作妥協,跟霍輕寒進行商議——她不再躲他,但他也不能夠在公眾場合跟自己有接觸,以免被老師看見。
霍輕寒雖然對這個提議並不是太滿意,但最後在雲向晚的堅持之下還是答應了。
沒多久,便是霍輕寒的十八歲生日。他提前一個月便將這事告訴給了雲向晚,並要她準備好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在生日時,陪他一整天。
霍輕寒為這事纏著她一個月,雲向晚隻能含糊答應。
然而到那天時,雲向晚卻不能出門。因為家裡剛好來了雲家的親戚,雲書娟要求雲向晚要有小主人的模樣,在家招待客人。
雲向晚從小對雲書娟是唯命是從,不敢反抗,於是便隻能給霍輕寒發去了短信。
【對不起,今天家裡來客人,我不能出來了。】
發完之後,雲向晚害怕霍輕寒生氣,還將手機進行了關機處理。
親戚在晚飯之後就陸續離開,雲向晚來到二樓自己的房間裡,開始做作業。做到一半時,她將手機開機。此時手機裡劈裡啪啦地,頓時湧入了好幾條信息。
自然都是來自霍輕寒的。
【那晚上出來吧,我等你。】
【怎麼不回話?是不是關機了?】
【我來接你,我在你家後院那裡等著你。】
【我到了。】
【開機了就回複下,我不敢喊你,怕驚動你家裡人,你又要跟我鬨。】
看見這些信息,雲向晚心頭一震,忙打開了窗戶往外看去。
她房間的窗戶正好對著的便是後院,雲向晚看見,在後院的圍牆外,霍輕寒正站在路燈下,身邊停靠著一輛黑色的重型機車。
他穿著黑色的T恤,搭配著淩厲的寸頭,壞得不成樣子。那股染著少年氣的痞氣,隔著老遠便能感受到。
他發出到達那條短信時,是晚上七點,而現在,是晚上十點。
也就是說,他已經在那站了三個小時。
他背脊靠著圍牆,明明很高的一個人,卻懶散地弓著背。骨節分明的手裡拿著一根煙,猩紅的的火光在指尖明明滅滅。
他漫不經心地搭著眼皮,但是臉上卻沒有不耐的情緒。隻是安靜地等待著,仿佛是要在那站到地老天荒一般。
雲向晚邊站在窗邊看著圍牆那的霍輕寒,邊咬著唇慌亂地撥通了他的手機。
明明等了那麼久,但霍輕寒看見她的來電時,卻沒有絲毫急躁的模樣。眉宇之間,一股笑意化開了冷鬱,那一股勁兒,特彆勾人。
他接通了電話,聲音也是慵慵懶懶的:“終於開機了?”
急的倒是雲向晚:“你回去吧,我晚上九點半之後不能出門的,我媽在家呢。”
他仍舊還是那副散漫的模樣:“等你.媽睡了,你偷偷出來唄。”
“真的不行,你回去吧,我等會就睡了。”在十七歲的雲向晚看來,晚上偷偷出門這事,惡劣的性質簡直就等同於殺人放火,她是絕對不可能做的。
霍輕寒吸了口煙,緩緩吐出青白的煙霧,隻淡聲說了一句話:“我等你,對了,出來時,記得穿那條白色的長裙。”
說完之後,他就掛上了電話,重新靠在了圍牆上,繼續等待著。
雲向晚整個人像是著了火一般,出了一額頭的薄汗。她不斷地給霍輕寒打著電話,想要勸他回去,可他卻始終沒有接聽。雲向晚又給他發去了信息,可他卻是看也不看。
他像是篤定了她會出來,又或者是,他可以承受就這樣站一晚上的後果。
煩不勝煩的雲向晚關上了燈,躺回到了床上,打算不再理會霍輕寒。然而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她整個人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烤一般,根本無法安靜。
桌上的時鐘緩慢地走著,每分每秒,都像是酷刑,切割著她的理智。
雲向晚就這樣被默默地切割著,當那時鐘和分針都指向十二點時,“啪”的一聲,她體內那緊繃著她十七年的理智神經終於被崩斷。
雲向晚從床上一躍而起,從衣櫃裡取出了霍輕寒說的那件白色長裙,利落地換上。然後,她深吸口氣,打開了自己的臥室門。
門外靜悄悄的,隻有絲縷月光從窗戶透入,隱約映出房間內的影子。
雲書娟作息時間規律,十二點時便已經在自己房間睡下。但偶爾在失眠時,她也會起身去廚房喝水,或者是出客廳露台看下月色。
也就是說,雲向晚很可能會被發現,而如果被發現了,她麵臨的將是雲書娟嚴厲的懲罰。
然而雲向晚還是義無反顧地步出了房間門,她在地板上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危險的,如同人魚在刀尖起舞,恐懼,驚慌,疼痛,卻又帶著一種快感。
她的手心,她的背脊上,全是一層黏膩的冷汗。
人人都有叛逆的因子,她被壓抑了十七年的對自由的狂熱,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她用微顫的腳,一步步走下了樓梯。她用微顫的手,打開了大門。
然後,她走向了後院,朝著霍輕寒的方向走去。
從一個舒適而封閉的城堡,進入了另一片危險而自由的荊棘密林。
霍輕寒已經在路燈之下站了五個小時,腳邊有不少的煙蒂。然而在看見雲向晚的那一刻,他原本聳著的眼皮掀起,黑眸亮沉,像是瞬間看見了流光星火。
麵前的少女,纖細秀致,穿著純白的長裙,看似柔弱,眼裡卻有股韌勁。
像是個偷吃了糖果的小孩,天真又甜美。
他走上前去,拿起黑色的頭盔,細心為她戴上,又牽著她坐上了自己的重型機車,囑咐道:“抱穩了。”
“我們去哪?”雲向晚不好意思抱著霍輕寒的腰,隻能雙手拉著他T恤的腰部布料。
“你最喜歡什麼圖案?”霍輕寒卻是答非所問。
他經常這樣,忽然拋出個奇怪的問題,雲向晚也習慣了,當即便說出了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答案:“史努比。”
她喜歡史努比的卡通形象,可愛,逗趣,買的很多文具上麵都印著史努比。
“抱穩了。”他再次重複了這麼一句話。
雲向晚打定主意,自己隻會牽著他的衣服,然而沒想到的是,霍輕寒卻一踩油門,重型機車帶著她,風馳電掣地往前飛奔而去。
在求生的本能麵前,任何誓言都可以違背的,雲向晚心臟狂跳,立即用雙手環住了霍輕寒的腰,將臉靠在他那寬闊的背脊上。
很明顯,霍輕寒就是故意的,雲向晚聽見了他胸腔內傳來的低沉的笑,暢快的,心滿意足的。
此外,雲向晚還聽見了風聲,從自己的耳旁呼嘯而過。她抬起頭來,看向天空,暖黃的路燈不斷地往後飛速而過。光影蓬蓬,如同一團團暖黃的棉花糖。
他帶著她掙脫了束縛,危險又自由。
最後,車在一間紋身店前停下。紋身店在背街小巷裡,通宵營業,似乎隻做熟人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