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菜單不長,一共就三樣菜。
毛蟹炒年糕,軟炸河蝦仁,還有一樣涼拌西紅柿。
栗茸自己很難接受一頓沒有開胃菜的飯。
但現在取采絕雲椒椒炮製明顯不太現實,所以她就給自己加了一個酸甜口的涼菜。
涼菜不著急做,可以留到最後;軟炸河蝦仁是炸物,若是放上一會兒,外殼就不夠好吃了,所以栗茸最先做的是河蟹炒年糕。
在主世界的古代東方,有一句流傳不算很廣的吃蟹說法,指出:海蟹不如江蟹,江蟹不如湖蟹。
說湖蟹體型雖然較小,但蟹味濃厚,鮮香撲鼻,是吃螃蟹時可以考慮的首選。
他們這次捉的河蟹是純野生的,生活的環境中水質也很好,所以鮮味應當是最好的那一批。
栗茸把河蟹表麵在流水裡清洗乾淨,然後全部從中間對半切成兩截。
切開之後,河蟹滿滿的蟹黃需要用麵粉糊住,這樣才能在和年糕一起入鍋翻炒的時候不浪費了這些螃蟹全身上下最鮮美的精華。
但這一層麵粉也不能裹得太厚,否則吃起來的時候就隻剩下滿嘴麵疙瘩了,肯定也不會好吃。
在河蟹截斷麵掛了一層麵粉之後,就該熱油鍋了。
栗茸時刻牢記著熱鍋冷油,先將螃蟹表麵多餘的澱粉抖乾淨,然後下鍋在油裡麵簡單炸一下貼著麵粉的那一麵,隨後控油撈出。
炸過蟹的這鍋油理論上還能再用,但栗茸對於吃的頗為講究,所以就重新起鍋,用少量熱油將切段切塊拍碎的蔥薑蒜炸香,重新倒入螃蟹,翻炒幾下,隨後倒入調味料和少許清水,開始大火翻炒。
過幾分鐘,差不多河蟹徹底變色之後,她就將切成薄片的年糕連同半小碗熱水一起加入鍋中蓋上鍋蓋,用中小火悶上幾分鐘,等用筷子戳下去,能夠感覺到年糕已經軟爛黏糊時,關火裝盤。
在悶年糕的時候,灶台上的另外一口鍋就可以用來做軟炸河蝦仁了。
蝦是和剛才的河蟹一起處理的,擰掉蝦頭,剝開外殼,然後抽掉蝦線,也一起在清水下衝洗乾淨,在加入已經調配好的醃料的蔥薑水裡麵抓勻、醃製入味;在用雞蛋、澱粉和麵粉和一個軟炸糊,等蝦仁醃好後擦去表麵水分,往軟炸糊裡麵滾一圈後就可以下鍋炸了。
油炸食物高油高鹽,本來就誘人的很,經過複炸之後更是金黃噴香,一個個都像是小元寶似的,很是可愛。
最後一道涼菜和前麵兩道比起來就不費什麼功夫了。
櫪木果實被她和去皮後的西紅柿一起切塊,拌勻之後撒上一層綿白糖,這就可以上桌了。
這樣一頓晚飯,看著還挺精細,但從頭到尾也就花了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非常利落。
璃月人也吃蟹,若陀在當年還沒離開璃月核心的時候也是位高權重的高層,當然吃過黃金蟹這種被後來凝光稱之為“大富大貴”的食物。
但從前吃黃金蟹,勾芡掛的醬汁往往注重色澤的好看,也不會在裡麵加入年糕做為一頓飯的主食,因此哪怕確實鮮美,吃起來也有些許曲高和寡的感覺。
反而倒不如麵前這種家常菜來得更有滋有味、活色生香。
嗦一口蟹,被麵糊封鎖的蟹黃瞬間在口腔中迸發出原汁原味的鮮甜,和醬料的鹹鮮相互輔佐,最後被軟糯的年糕收味,簡直是一絕。
軟炸蝦仁也很好,與河蟹炒年糕的醬香濃鬱相比,口味相對清淡,吃的就是一個口感。
外麵刮的軟炸糊酥脆卻輕盈,而且很薄,咬下去根本不費力氣,也不會糊人滿嘴的麵團,裡麵裹著的蝦仁被鎖住了全部的汁水,軟嫩彈牙,一口一個剛剛好。
表麵輕微附著的一點椒鹽起點睛之筆,胡椒粒的辛香給這道蝦仁做了最後的提鮮。
若陀:突然覺得自己先前躺平度過的那幾年多多少少是有點無趣了。
隻有涼拌西紅柿和櫪木果實這一道菜,他總共沒動幾下筷子。
就連切成四分之一小塊的櫪木果實都隻吃了一塊。
栗茸:“……”好吧。
看來若陀不怎麼喜歡吃這種小酸甜的菜呢。
看來下回還是要把果實扔到湯裡麵煮化掉,或者乾脆榨果汁喝。
*
時晚日暮,起伏的山巒起伏中攢了一抔雲霞,流動的雲氣就好像是有神人之筆蘸取摻了金沙的朱砂,在山穀中借著雲的水汽融化、順著雲霓的紋路流淌。
山林陷入寂寞,但遠在數千裡之外的港口,卻在此時亮起了整街整街明亮的燈光。
歸航的船靠在港口,水手上岸,一個個饑腸轆轆地奔向就在碼頭邊開的小館子。魚頭在煸過絕雲椒椒的辣油鍋中炸至表皮微微金黃,兩臂肌肉粗獷的大師傅係好圍裙,站到大鐵鍋前,仿佛武林絕世高手一般,一套大開大合的烹炒過後,將飯菜上桌。
水聲平和,人聲喧鬨。
這些全都通過地脈,從極遠、極遠的看不見的地方傳遞過來,落入若陀的耳中。
其實,日複一日,那些來自璃月港的聲音就和世界上其他地方傳來的聲音一樣,混雜揉捏在一起之後傳遞到若陀的耳中。
在地脈的過渡下,其實人與鬆鼠並沒有什麼區彆,買賣討價還價的聲音也不過和鬆鼠反複往樹洞裡麵扔鬆果,存儲著準備過冬的聲音相似。
所以,他平時並不會特意從那麼多的聲音中專門去分辨來自璃月港的那一部分。
但是,就在今天,他突然感覺到來自璃月方向的聲音被放大了,甚至一些人說的話,都能完完整整、非常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今天海上的收成很不錯啊!”
“多虧了岩王爺保佑!今年我們家小妞過年又有新衣服穿了。”
……
那些聲音一點一點放大,甚至到最後,若陀眼前閃回了一幀畫麵。
雖然隻是非常短的一瞬,但若陀已經有了上一次抓住回憶的經驗,整個(條)人(龍)當即放空下來,精神專注,抓住了方才一閃而過的那點靈光。
*
栗茸還是第一次看到若陀陷入回憶時的樣子。
對方閉著眼睛,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在打坐似的,很有一種高人修行的風範。
她悄悄地把係統敲起來,讓係統拍了幾張不同角度的照片,打算保存下來,以後對照著好好學習什麼是高人風範。
——說不定在將來的任務裡就用得到這種表演了呢?
拍完照之後,她將那幾個盤子疊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廚房去洗碗。
看若陀的樣子,好像是還在回憶往昔,她還是小點聲,不要打擾到他了。
若陀這一次重新挖掘出的回憶,是和摩拉克斯、歸終等那些老友們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吃了螃蟹和河蝦,還去了一趟河邊的緣故,這一次從塵封的過往中被拉出來的是一段和河鮮海鮮有關的故事。
摩拉克斯討厭水產,婉拒一切魚蝦蟹類食物。但如果是做成了看不出原本形狀的水產,比如說蝦滑、魚丸之類的菜肴,那他也可以很欣然地品鑒一番。
若陀和他結盟的時間比較晚,不知道這一點,在某次戰爭勝利後,大家爭吵著慶功宴應該怎麼吃的時候提出:
“最近秋風起蟹腳肥,江海中的魚類也都長得頗大了,不如今天就去找一艘船,在船上吃些水鮮如何?”
當即歸終就捂著嘴開始笑。
馬科修斯雖然一直都是一張笑臉,但在聽到這句話後,明顯搖頭晃腦的頻率比原本快了不少。
其他一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仙人紛紛表示支持,就這樣,在摩拉克斯來得及提出另外的選擇之前,他就被眾意裹挾著,不得不上了船。
就這麼著,若陀無意間的振臂一呼,直接導致了摩拉克斯一整頓飯除了對著一道蟹釀橙下過筷子之外,完全就是一口沒吃。
若陀還是在慶功宴的後半場才木知木覺地砸吧出來點滋味的。
他端著用來驅寒的黃酒,打算敬摩拉克斯一杯,酒敬出去了才發現對方的盤子裡麵乾乾淨淨的。
摩拉克斯是一個赤足飄在半空中的魔神。
略有潔癖,因此足不沾塵。
但……再怎麼潔癖,吃河鮮的時候也不至於盤子上連魚刺蝦殼之類的東西都沒有吧?
若陀: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
他再仔細端詳了下摩拉克斯的表情。
發現對方雖然努力做出沒事的表情,但不論是壓緊的嘴角還是隱隱抽搐的眉梢,都彰顯出一點:
這位尚且沒有將城府修煉到喜怒不形於色的魔神,現在正強忍著自己推開座椅逃離席位的衝動。
於是,慶功宴結束之後,若陀就去找了一趟摩拉克斯。
他覺得這事需要說清楚,畢竟他在璃月軍中的地位很不低,而將帥不和本身也是行軍打仗的大忌。
——他還以為是自己怎麼著就在無意識間得罪了摩拉克斯呢。
然後摩拉克斯很無奈地將自己曾經為璃月先民捉某種水生魔物,然後被那些黏糊糊的東西整出了水產ptsd的經曆重新說了一遍。
對,早在若陀之前,歸終和馬科修斯,甚至還有另外的一些仙人,都曾讓他遭遇過相似的情形。
在歸終放肆不羈的大笑聲中,青年模樣的岩神認真對若陀道:“你放心,我覺得隻要這種事情發生得足夠多,將來的我一定能做到不讓你們任何一個人看出我討厭水產的程度。”
說完這句話後,他自己也意識到自己的說法仿佛有點怪異,倒像是水產ptsd這件事很丟人似的,於是摸摸鼻子,也笑了起來。
若陀不知道的是,這也就是當時栗茸不在場。
倘若她要是在場的話,一定會舉手說摩拉克斯在數千年後果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地做到了當時的承諾。
2.2版本的逐月節,玩家在三碗不過崗那邊偶遇香菱、胡桃和鐘離。
那一次,不就是香菱調配了新的烤魚蘸水,送來讓胡桃和鐘離品鑒嘛。
鐘離表現出來的樣子,可一點兒都不像是不能吃水產的模樣。
*
若陀不需要睡覺,因此可以在次日清晨,太陽剛剛躍升出地平線的時候,就準時按照昨天栗茸拜托他叫醒自己的時間敲開她的房門。
栗茸打著哈欠走出來,一邊下樓一邊用手指扒拉著自己被睡成雞窩的頭發。
她覺得若陀比主世界的鬨鐘好用多了。
主世界的鬨鐘隨便一拍就啞然無聲;但若陀……
要是她隨手拍過去的話可能會被抓著手腕來一個過肩摔。
《物理叫醒》
效果肯定是百分百的好。
:)
她之所以需要若陀這麼早叫自己起來,是因為她打算在今天早上開始自己的種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