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終人在玉京台上坐,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的鍋從天上來。
嗯……其實也不一定是從天上來,還有可能是摩拉克斯那個混蛋扔過來的。
至少絕大多數情況下,她需要加班,那就一定是摩拉克斯的錯。
琉璃百合盛開,采摘下來之後被插在了琉璃質地的花瓶中。
做為玉京台書案上的一處點綴,這些琉璃百合無疑是可以讓歸終的心情勉強好轉一點的功臣。
此時,她就暫時從哪怕經由了七星的手彙總,但看起來仍然堆積如山的公文裡麵抬起頭來,細細嗅聞著花蕊中散發出來的清冷香氣。
——心曠神怡。
若陀有心幫忙,但可惜,他這麼多年不碰璃月港的事物,對一些已經約定俗成的東西還沒有完全習慣,想幫忙也幫不上,如果強行要插手的話,甚至可能會出現一些諸如反向上分的操作。
歸終才不想給自己增加“檢查若陀批閱的公文”這項任務,於是徹底將他拒絕在了處理公文的隊列之外。
於是,此時的若陀隻能看看千岩軍的布防圖——從璃月港的到整個璃月地區的,順便針對先前摩拉克斯留下的安排做出一些非常細微的調整。
本來摩拉克斯也差不多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頂多就是出現一些很小的意外,比如說某千岩軍隊列在巡邏的時候發現,某處的魔物似有躁動,急需調派一名仙人過去幫忙則個。
隻可惜,布防圖看得久了,也會徹底淪為沒什麼好看的東西。
他覺得有些無聊起來了,於是又背著手在玉京台內繞啊繞的,湊到歸終身邊,去看她剛剛處理完的公文,想要伸手拿起來卻被歸終用一份合起來的文件拍掉的亂動的爪子:
“我都是按照類彆分好的,你彆給我弄亂了。”
所以就連看一看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若陀歎了口氣,深感無聊——然而歸終又絕不可能放他提前下班,這就是傳說中的貧道要進地獄,那麼道友也絕對彆想好過——隻能開口聊上兩句:
“歸終,摩拉克斯可有說這次是要去做什麼?”
六千年前,岩之魔神降臨此間,不忍見蒼生苦楚,遽立天衡,退海潮,與璃月先民立約,成為庇護浮世一隅的神明;隨後提瓦特大陸上開始了名為魔神戰爭的大逃殺,他有一個揍一個,在人不犯我我不煩人的前提下將對璃月這塊好地方有興趣的魔神解決了個乾淨……
自始至終,這位璃月的神明,或許曾與其餘六神共飲,但卻一直沒有離開過璃月,這片與神同行之地。
“這還是他第一次徹底離開璃月地界,出發前也不曾說要去哪裡。”
若陀皺眉歎氣,看起來有些發愁。
“不知道是什麼,連你我二人都不能夠透露。”
偏偏離彆之前又對他們叮嚀囑咐,說一定要多加派千岩軍鎮守各處,小心有意外發生等等。
如此情形,怎麼能不讓人憂心忡忡。
歸終聽他將這段時間一直憋在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也歎了口氣,開始附和若陀的話:“誰說不是這個道理呢。”
這兩件事如果是分開發生的,那麼不論是摩拉克斯離開了璃月,還是他提醒說璃月最近可能不那麼安全,都不是什麼很讓人擔心的大事。
——摩拉克斯暫時離開璃月有事要辦,這個好說,璃月還有同樣量級的高級戰鬥力在,中層戰力,諸如仙人夜叉一類的,也沒有在千年的時間中折損多少,對比其他六國來可以說是人才過盛,人類方麵的戰鬥力,有了歸終的機關術輔助,基本也算得上是走上了機械飛升的路。
從各種層麵上來說都算是對外造成降維打擊。
這沒什麼好怕的。
——最近璃月可能不那麼安全,那不是還有摩拉克斯嗎?
一個天動萬象,絕大多數的事情都能被核平解決,難道說那些危險還能比得上奧賽爾和海之魔神什麼的?
但偏偏這兩件事湊在了一起。
於是,現在在玉京台內坐鎮的這兩位齊齊歎息,然後一起感歎著開始羨慕另一位同僚爐灶之魔神馬科休斯。
歸終:“要說,還是他聰明啊,終日和百姓混在一起,分化了力量,卻也還避免了磨損……雖然現在已經是最弱的魔神了……”
但身為最弱的魔神不妨礙馬科休斯天天都活得很好還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若陀也豔羨地點點頭:“他還說自己的腦子也縮水了,處理不來政務,摩拉克斯都不把那些事務分派給他……真的清閒。”
然後他又憐憫地看了看歸終。
現在摩拉克斯的、馬科休斯的、她自己的政務全都壓在了歸終一個人的肩膀上……嘖嘖嘖。
這簡直就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
他真心實意地發出感歎:“歸終,辛苦了。”
歸終直接炸毛了。
“要不是因為你上不了手!我至於嗎!”
暴怒的歸終女士徑直將先前五年的璃月港發展報告,加起來厚得大概有她小腿那麼高,像是一塊碩大的磚頭一樣扔給了若陀:“你去看!看不懂就繼續看!”
彆在這裡說什麼風涼話了!她那一頭濃密的秀發,已經快要禿乾淨了,要是不能及時找到陪自己一起加班的人,隻怕再過百年,她就要開始四處網羅假發了……
若陀接住了沉甸甸的璃月港五年發展報告,感覺自己的鞋底已經陷進地板一寸的厚度,臉上的笑容半僵硬住,正在思考著自己要怎麼樣才能不動聲色地將這份工作推脫掉,卻聽到玉京台外傳來敲門聲。
準確來說,是他們的專屬魔神辦公室門外,傳來敲門聲以及甘雨的鈴鐺聲。
身為七星秘書,順便也兼職了一下在玉京台工作的魔神的秘書的王·璃月知名卷王·因為工作太多所以站著都能睡著·凝光的三個秘書加在一起都無法承擔她的每日工作·椰羊·小美,因為天性害羞,她平常並不會來打擾身為魔神的前輩們。
然而此時,她卻細聲細氣地在門外說,有人要找。
再整個璃月港,有誰閒著有事沒事的來玉京台找魔神啊?
雖說璃月港的人們確實對於身在玉京台的這幾位充滿了崇敬,一提到東西是獻給帝君他老人家的,頓時連最在意的摩拉都可以不收,但崇敬歸崇敬,這又和上門拜訪有什麼關係!
事出反常,倒是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若陀和歸終對視一眼,若陀便對外麵道:“進來吧。”
甘雨推開門,若陀的目光越過眼鏡框上方——他的眼鏡其實是平光的,並沒有任何提升視力的作用——聚焦,然後瞳孔驟然一縮。
栗茸有些扭捏地從甘雨身後走出來,垂著眉低著眼,上來就是一句道歉:“我……上次不告而彆,我不是故意的啦……”
栗茸在百年前的那次突然消失,魈和浮舍也都告知了他(好歹老父親還在層岩巨淵樂嗬嗬地等著她過去玩,甚至自己都拿了把馬頭琴開始學起來,試圖等栗茸過去的時候親手教她怎麼拉馬頭琴),若陀雖然麵上沒說什麼,但私底下是怎麼個想法,其實大家也都很清楚。
若陀在私底下念叨了多少句,現在在麵對栗茸的扭捏時,也就有多麼輕易揭過這件事。
“好孩子,彆難過,我知道這一定不是你願意的。”
他也和魈一樣,並不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就隻是給栗茸一個擁抱,對她表示歡迎回家。
被這樣一抱,栗茸又開始眼眶裡發熱,鼻尖發酸。
她心裡不知第多少次對著係統呸呸呸。
璃月明明就是她的第二個家,甚至說,如果主世界沒有局長,也沒有空調wifi抽卡的話,她甚至樂意讓提瓦特成為自己的第一故鄉。
歸終還在一邊笑著調侃她:“誒呀呀,小魚這麼久都沒有長高呢,以前不讓我們摸頭,說摸了會長不高,現在可得讓我來摸摸了,反正不摸和摸,都是一個結果?”
栗茸:!還說不摸呢!她都已經快習慣了魈見麵就要揉揉她腦袋了!明明就是因為摸頭頂了所以才長不高的!
*
且將時間朝前退上十幾分鐘,先說說栗茸是怎麼遇到甘雨,再通過甘雨上到玉京台來的。
其實吧,如果沒有甘雨,她也是能直接來玉京台的——這不是有魈在嘛——但如果能見一見甘雨,稍微推遲上那麼幾分鐘,也不是問題。
栗茸:我是真的對椰羊很好奇嘛。
因為有魈在,在玉京台工作的人對於這些時常出入玉京台,親自麵見帝君,不需要遞手續的仙人一個個都很麵熟,一看就直接給引到了甘雨麵前。
甘雨對於魈而言算是後輩。
當即放下了手中的事物,態度很好很客氣地問:“前輩有什麼事嗎?”
魈說明來意:是要找歸終和若陀;而與此同時,栗茸就跟在他身邊,悄悄打量甘雨。
身材好好哦,一點都看不出來以前曾經是個球,還噎死過魔神的樣子。
栗茸看看自己微微鼓起來的小肚子——在飯後,肚子的鼓起就更明顯了——多多少少有了點從今天開始減肥的想法。
“這樣啊,我明白了。”
甘雨從桌後走出來:“既然如此,就讓我來為二位帶路吧,登記的事情,回來之後我會處理的。”
嗯,聲音也超級好聽,像是細雨潛入夜。
栗茸心裡暗搓搓的想:其實,就是說,有一點點想聽甘雨姐姐管她叫小魚前輩。
感覺會很帶感。
咳咳。
在甘雨將她帶去專屬魔神的辦公室的路上,栗茸一路走,一路糾結著自己是不是應該開口問上兩句。
比如說:
——我曾經聽留雲借風真君說起過你小時候的事情,我能問問是不是真的嗎?
這種問題雖然缺德,但很明顯,問出來之後一定相當有趣。
最後,栗茸還是看在要保護留雲借風真君的生命安全,以免對方背後中七枚霜華矢係紫砂,這才牢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
甘雨將人帶到之後就告退了,她對自己要處理的事情分得很清楚,如果是歸終前輩若陀前輩他們要親自處理的話,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在一開始就參與進去。
她關上門後,栗茸也從小孩子撒嬌的狀態脫離了出來。
撒嬌,隨時都可以撒,但是關於大災變的事情,畢竟已經近在眼前迫在眉睫了。
於是,她正色起來:“剛剛來的路上,我聽魈哥說,帝君已經離開璃月有一星期左右的時間了?”
歸終點點頭:“的確如此,準確來說是八天零十一個小時。”
她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歸終清楚地記得,自己已經連著加了八天零十一個小時的班了。
期間連一個打盹都沒有過!
下一個感動璃月十大年度人物,以及璃月奉獻之星獎不頒發給她的話,一定是評比存在黑幕!
“那麼或許,帝君在離開的時候,提醒大家要注意的危險已經快要來了。”
栗茸從若陀手中拿過了璃月的布防圖,她看不太懂上麵的各種標誌,但還好有劇情金手指加持。
“我知道未來的走向,這件事你們也都是知道的,現在我要說,就在這三個月的時間之內,會有很大一波的魔物潮襲擊提瓦特。”
這是整個提瓦特大陸上都難以尋找到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大災難。
每一個國家,都在這場災難中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蒙德,西風騎士團死傷數量不小,身為炎之魔女的女士羅莎琳,就是因為這次災變,失去了相守的愛人,也將自己化作永不熄滅的火,用生命去燃燒魔物,最終在瀕死的邊緣加入了愚人眾。
稻妻就更不用說了,地處暗之外海附近,稻妻的災難發生得尤為令人不忍目睹,連帶著魔神眷屬、鳴神大社的宮司白辰主母狐齋宮在內,幾乎一整代強大的妖怪都在戰鬥中身隕,隻剩下年幼的神子,在神明也為這樣的離彆封鎖心門之後快速成長起來成為這個國家的支撐。
須彌……
須彌都在這場災變之後找到了新生的神明了。
(栗茸:那可是傳說中的墳頭草都已經長成羽毛球的樣子了啊!)
反正,大災變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一定是恐怖如斯。
相比起摩拉克斯需要在意天理的想法,而且也不是真的知曉未來,隻能隱隱推斷出些許端倪不同,栗茸劇透起來是貨真價實的有多少說多少,恨不得直接放一座太平洋。
她很是認真地將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對歸終和若陀透露了個徹徹底底,但是多了個心眼,沒有說起原本時空中浮舍的圓寂。
畢竟魈也還在一邊呢……雖說他經常對浮舍的犯賤行為露出嫌棄的表情吧……但浮舍對他而言,真的就是老大哥一般的重要存在。
原本的劇情中,浮舍已然身隕五百年後,得知了層岩巨淵中關於浮舍的蹤跡,魈還動身去往層岩巨淵尋找了呢。
栗茸不樂意看到魈難受。
鑒於天理這玩意有點前科,如果讓歸終和若陀知道的太多,可能會被天理滅口,如果直說的話就是大蛇奧羅巴斯身為前車之鑒,看了一本《日月前事》就隻能選擇麵對雷神無想的一刀送死,栗茸沒說關於坎瑞亞的事情。
帝君不說,自然是有他的考量,栗茸自詡腦子沒有摩拉克斯一半好,那麼她也就跟著不說。
單單隻提起關於魔物潮的事情。
“我現在知道的是,會有很大數量的魔物從層岩巨淵出發。”
栗茸歎了口氣。
“然後就是,層岩巨淵的地下有一片空間,空間中有古怪,可以將那些魔物困死在裡麵,但前提是需要有一些人將魔物誘騙進去,然後用一些術法將空間封死。”
如果可以話,栗茸還想直接針對魔物入侵的方向,把璃月全境武裝成一隻鐵桶,但可惜劇情沒有給更多的線索啊,她歎氣,道:“我也就隻知道這麼多了。”
先前在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沉默地聆聽的歸終此時摸摸她的腦袋。
栗茸:“……”
栗茸癟癟嘴:“長不高。”
歸終笑起來,非但沒有放手,還得寸進尺地又揉了兩圈,這才繼續道:“有這麼多消息就已經很好了,小魚。原本我們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的。”
現在已經搶占到先機了不是嗎?
尤其是……歸終簡單判斷了一下。
她認為,如果栗茸隻能記得這些事情的話,那麼這些被她說出來的就一定就是這次大災變中會發生的最嚴重的事情。
因為不夠慘烈的事件,並不值得大書特書——不論是以史書的角度,還是從藝術加工的角度來看,都是如此。
所以,層岩巨淵一定是最嚴峻的戰場。
外加栗茸透露過,未來的璃月不論是從城市重心還是從疆域範圍上,都與現在的彆無二致,而在其他的那些地方,也都沒有如層岩巨淵這樣的慘烈故事流傳——比如說記載在聖遺物中的,岩王帝君良久的歎息——所以可以得證,在層岩巨淵慘勝的同時,璃月其他地區對於魔物潮的防範,是成功了的。
那麼,隻要守住了層岩巨淵,其他地區也一定都能夠守住,這也就是個成立的命題了。
她將自己的判斷對若陀說了一遍,又問:“你是怎麼想的?”
若陀針對璃月港的建設做不出什麼太大的幫助,但論及行軍打仗,當年也是和摩拉克斯一個等級的好手,對情況做出分析之後,他同意了歸終的看法。
“如你所言,的確。”
除了親自上戰場殺敵之外,其他方麵的歸終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否則怎麼會被摩拉克斯那麼翻來覆去地壓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