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道時空裂隙尚且沒有被撐開,對於那些並不擅長感知身邊一切,頭顱內掌控著身體的、勉強可以被稱之為大腦的東西,裡麵所有的就隻是毀滅那些象征著生命的陸地上的一切。
一邊是他們沒興趣的死亡的氣息,另一邊則是磅礴的生機,這兩者相比,就像是一盤已經冷掉甚至發餿的青菜煮白菜,對上一份剛剛出鍋,香氣四溢的仙跳牆。
正常人都是絕對不會去選擇青菜煮白菜的吧!
至少這些魔獸在它們自己評判標準都還算是正常的生物。
所以它們一擁而上,朝著的都是狐齋宮的方向。
隨後,就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跟著狐齋宮一起,閃進了那道被驟然掀開的時空裂隙之中。
*
狐齋宮的身體素質比起栗茸來,是要差上很多很多的。
大概也就是一個零命一級貓貓和滿命六萬血鐘離盾量的差距吧!
哪怕有光明樹的能量在外麵保護著她的身體,她仍然能夠感覺到那些時空亂流撞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給她帶來的,仿佛自己的身體都要被撕碎的感覺。
她相當清楚,自己不能在這個地方久留。
但……這會兒還有很多魔獸沒能躥進這個空間呢。
狐齋宮穩定了心緒。
她看到身邊的那些跟著她撞進來的魔獸在衝入這片虛無空間的時候就被時空亂流徹底切割,轉瞬就消失不見;還有一些沒有一開始就被時空亂流切碎的,但它們也徹底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猙獰的臉上的所有表情全都僵硬在了最後一刻。
這樣就好啊,這些魔獸全都被解決了。
徹徹底底的,不留一點兒後患的。
狐齋宮心想。
她能夠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力量正在橫衝直撞,栗茸先前也提醒過她,哪怕對於影而言,短暫的與這些時空亂流的接觸都會讓她在穿越了世界之後眩暈上好一會兒。
“我會儘量快地把你帶出去,但你自己的意誌也很重要,在時空亂流中,其實時間長短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那些亂流都已經是徹底雜亂的,時間在那裡並不作為連續的坐標存在。”
栗茸努力回想著那些由研究中心的老學究們灌輸進她腦子裡麵的知識,最後也隻能給出一個“反正你隻要堅信自己可以撐下去就行”的結論。
她一定可以撐下去。
狐齋宮心想。
隻是這個地方讓她覺得有些特彆。
著實太特彆。
在最初的不適被她一點一點兒適應了過後,她逐漸開始意識到,這些時空亂流中其實存在著來自其他世界的光影。
狐齋宮當然知道,以自己的實力,這些東西是絕對不可以去碰的。
否則哪怕是栗茸,恐怕都很難把她從世界之外拉回提瓦特了。
但是她不主動去碰那些東西,不表示那些時空亂流中所攜帶的世界碎片,以及那些時空坐標,不會在掠過她身側的時候,對這個實際上哪怕裹著一層光明樹的能量,都不適合出現在這裡的生命產生一些影響。
狐齋宮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些花,她看到的不時錯亂的時空,那些流轉的光,也不是那些一個一個化為虛無的魔獸。
她恍惚間看到——
一個狐齋宮身死的世界。
當然,因為時空亂流的特性,她所獲取的畫麵也都是很散碎的一些,甚至有些時候過分驚鴻一瞥,她都看不清畫麵上轉過了什麼,最多就是有一點點眼熟的感覺而已。
但即便是如此,她仍然意識到,隨著雙生神明中年長的那一位逝去,年幼的那一位,失去了她,以及其他的很多摯友,甚至還有往昔,因為“狐齋宮”本人而和她有些關係的人,比如說清籟島的淺籟響,還朝著她舉起了反叛的氣質,幾乎徹底毀了清籟島的生存環境。
稻妻啊,雷櫻樹靜靜地在鳴神大社裡頭,靠著影向山的海拔俯瞰著稻妻的一切。
稻妻逐漸失去了它的生機,失去了它原本絢爛的色彩,就像是一張逐漸被年華侵蝕的絹布上繪畫的圖案,它曾經豔麗逼人,曾經栩栩如生,隻是現在,一切俱往矣。
她看著信仰永恒的神明封鎖心門,將自己關在了一切之外,死死在一心淨土中守著枯寂。
看著自己囑托的小狐狸長大,不再當旁人懷中的暖手寶,每日都笑得像是很開心,卻又會在有烏雲遮住月亮的夜晚抬頭看——
白日裡將自己保護得很好的那層防護殼被打開一道縫隙,從中漏出幾分脆弱。
還有金發的旅行者……
在……哦,那或許是她吧,應該也能算是她,是她在被漆黑的深淵吞沒之前,祈求留下的那些回憶。
在她死去後那麼多年,仍然執著地留在這個世界上,知道那個金發的旅行者的到來,汙穢徹底被拔除散去,她也可以……
那個記憶,也可以安然地消散。
原來那是自己死後真正的世界啊。
這一切對於狐齋宮而言,就像是在同一瞬間,無數的知識碎片湧入了她的大腦。
她從這些裡麵浮起來——意識到栗茸一隻手化成了強壯的粉色的龍爪,表麵覆蓋著堅硬的皮和鱗片,將她從時空亂流之後撈回了提瓦特世界。
“那個……你還好嗎?”
栗茸有些惴惴不安地看著麵前雙眼、鼻孔甚至耳道中都有鮮血湧出來的白發狐妖宮司。
應該……
狐齋宮從自己寬大的袖口裡麵掏出手帕,相當冷靜地將那些血痕擦乾淨,然後給自己上了個止血的法術,一轉眼看起來就又是那個乾乾淨淨一身白的宮司了。
“沒事。”
她微笑起來。
“就是有點餓,還有點頭暈……”
“頭暈”這個詞還沒說完,她就已經雙腿一軟,栽在了連忙趕過來將她扶住的禦輿千代懷裡。
禦輿千代差點被她嚇到心跳驟停,連忙更用力地將她扶起來,還稍稍墊高了腳方便她靠過來。
“喂,狐齋宮,你不會有事的對吧?你這隻狐狸……我們還說好了要一起喝酒的!”禦輿千代的聲音都比先前粗了一點。
“沒事啦,我對自己的身體有數。”
狐齋宮虛弱地擺擺手。
“但是我的消耗確實有些太大了……我想睡一覺,還想吃很多很多的東西,千代,你能幫我準備點炸串和油豆腐嘛?如果有油豆腐烏冬的話就更好啦……”
交代完自己想吃的東西,狐齋宮安然地靠在她的肩頭,閉上眼睛開始小憩,絲毫沒有在意禦輿千代氣急敗壞地問她:“喂,這種地方你要我怎麼給你弄來油豆腐和烏冬麵啊!”
好困,好累,也好餓,但是隻要稍微修整一下,就什麼問題都不會有了。
這已經是對於稻妻而言最小的犧牲。
狐齋宮心滿意足地想。
一開始,她覺得,自己做為誘餌的話,哪怕犧牲了,隻要能夠讓稻妻從此擺脫被漆黑深淵災難汙染的命運,那麼她也算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土地死得其所了。
那麼……哪怕是為了那位表麵嚴肅,但是實際上非常可愛的神明大人,她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呢。
*
維係者正在死去。
如果是空看到了當前情形的話,他一定會對這句話有所感悟。
維係者真正死去。
但是現在在場的是雷電影,她並不知道這些情形背後意味著什麼樣的世界真相,她隻知道自己趕上了。
處於危險之中的雷電真,以及她那道幾乎可以將天地展開的刀光。
“影——唔,你不是那個影。”
稻妻最初的魔神不擅長戰鬥,但是除戰鬥之外的力量,她大多都掌控得相當好。
此時她在剛剛解決的危機中心,溫柔地對著來人展露出一個微笑。
“原來那一天我的感知沒有出錯呢,你是從彆的世界來的小影,對嗎?”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見到這張同自己幾乎就是一模一樣的臉了。
幾乎是在一瞬間,雷電影感覺自己的胸腔中有什麼東西像是要跳出來了似的。
但她仍然保持著一定的理智,拉住雷電真的袖子:“先離開這裡。”
雷電真朝著她握住的袖口看,片刻之後,已經轉身開始拉著雷電真朝著外麵走的雷電影感覺到,一雙柔軟的、表麵沒有任何疤痕老繭的手,替代被她拉住了袖口,塞進了她的掌心。
雷電影差一點就直接在平地上摔跤了。
她強行壓下了自己變得越來越快的心跳,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像是沒什麼情感起伏的樣子。
然而她的身後,雷電真卻已經抿著嘴唇,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次趕上了,成功救下了姐姐的雷電影知道坎瑞亞並非是可以久留之地。
於是她徑直帶著真從危險中離開,不再管身後已經滿目瘡痍的坎瑞亞,而是回到稻妻。
不管有什麼事情,至少先回家再說。
稻妻對於這對並不出生於同一平行時空的雙生魔神而言,就是家。
在降落在鳴神島上的時候,影其實還有那麼點小驕傲。
大概是她多年來的噩夢被從根源上切斷,讓她在片刻之間生出了一種,或許自己還能夠回到,在姐姐的庇護下,除了揮刀和與朋友們歡笑之外什麼都不用做的年歲的錯覺。
當然,下一秒,她搖搖頭。
她很清楚地知道,那是這個平行時空的雷電影的幸運。
但不是她的。
“不知道狐齋宮那邊怎樣,我在離開之前拜托了朋友。”影莫名覺得,哪怕自己說這種沒頭沒腦的話,真應該也可以聽懂,於是她就這麼說了,“先去看看深淵對稻妻的入侵,好嗎?”
她……她會一刀把對麵那些玩意全都劈了的!
骨灰都揚了!
——一時間的雷電影陷入了和麵對夢魘魔神的栗茸相似的心情。
之前沒能揚了骨灰的敵人,這次一定要揚!
挫骨揚灰的那種揚法!
但是等她找到栗茸的時候……
影:我帶著完好無損的姐姐回來了!
影:嗯……請問這裡是不需要我了嗎?
她看著麵前那已經徹底處理好,已經完全看不到魔獸的陣線,又看了看雖然被汙染,但畢竟已經開始著手處理,至少深深地埋了起來的泥土。
影:發生了什麼事了?
她原本覺得,稻妻應該是自己需要守護的戰場。
栗茸……雖然對方實力確實很強勁,但畢竟她也不好意思麻煩人家太多。
但是現在看來……
影覺得自己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她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璃月那邊對這個小姑娘那麼喜愛。
這種每一把都能拿MVP的,換她她也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