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塵有些後知後覺的,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緩緩低頭朝自己的身上看去,入眼就是一堆沒了白狐毛遮掩的粉肉。
這些年來他吃的有些胖,人形是看不出的,變回原形後有著蓬鬆軟和的柔暖狐毛遮擋,看著也是討巧可愛的,可是如今他的毛全沒了,又因男人抱著他的姿勢有些不對,肚皮上的軟肉就擠到了一塊,看得漠塵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厥過去。
他的毛呢!
怎麼全都不見了!
漠塵整隻狐都傻了,隻慌亂地睜大了眼睛,呆滯地仰起頭望著宇文猛。
而宇文猛對上小狐狸濕漉漉的眼睛後,又舉著小狐狸的前肢換了個姿勢抱著,讓小狐狸能夠和自己麵對麵,抬手摸了把那對尖尖軟軟的狐耳,目光下移,落在小狐狸的白肚皮上——他沒想到小狐狸人形時看著纖細瘦弱,原型卻是這樣圓圓肥肥的一坨,抱在懷裡更是軟乎乎的,手感極好,小肚皮又粉又嫩,還肉嘟嘟的。
越看越心癢,宇文猛乾脆動手了,輕輕捏了把小狐狸的肚皮,笑著評價道:“還挺胖的。”
漠塵被他這句話喚回神,看著男人捏起的自己的那塊白肚皮,上麵一根狐毛也沒有,小鼻尖慫了兩下,又看看自己被剃毛後和老鼠沒什麼區彆的尾巴,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唧嗚唧嗚地哼著。
“嗚嗚嗚……”
宇文猛見自己說完那四個字後,小狐狸裝著黑琉璃似的眼珠的瞳眶便浸上水,身體也在他懷裡掙紮著四肢不斷扭動,差點就滑到地上了,連忙又鉗著他的前肢將他抱穩,沉聲道:“彆動,你那麼沉,一會摔下去了。”
然而漠塵根本不聽,想當初他雷劫過去後從湖裡看到自己被燒焦的醜陋模樣後就想把頭沉進水裡淹死自己,如今毛全都沒有了,還被人羞辱又胖又沉,他現在隻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一了百了。
小狐狸一直掉眼淚,眼眶裡積滿的淚水不斷順著眼角流下,洇濕臉上的白毛,這本來看著應該是慘兮兮的,偏偏身上一根毛也沒有,就有點醜。
於是宇文猛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漠塵聽著男人的笑聲更加生無可戀,哭得都開始打嗝了,而男人的手還一直放在他的肚皮上,熱度不斷從接觸的地方傳來,漠塵覺得這感覺又羞又奇怪,他以前從未有過,便愈發大力地掙紮,想要躲到床上的錦被裡縮起來,卻不小心扯到身上的傷口,他的哭聲便拐了個彎,變成了吃痛的唧唧叫。
宇文猛聽見後馬上揪著小狐狸沒了皮毛隻剩軟肉的後頸,將他從自己膝上拎起讓他沒法再亂動,說:“都說了叫你彆動。”
身體陡然淩空,四肢沒了著力點,漠塵便下意識地在空中扒拉撲騰了幾下,被宇文猛說了一句後就放棄了掙紮,耷拉著耳朵四肢和四肢繼續流淚。
小狐狸眼眶裡浸滿了水,一眨就落下幾滴,模樣瞧著可憐極了。
宇文猛本來還想訓訓他的,誰讓這小東西占儘了天時地利與人和,平日裡卻隻會吃吃睡睡看看話本子,也不懂好好修煉保護自己,這次要是沒有那群道人和他出現,恐怕早就被饕餮嗤的骨頭渣都不剩了。
可現在看他哭的這樣慘,本不是什麼善良之輩的宇文猛也不由心軟起來,不忍心再說他,喟歎一聲輕柔地又將小狐狸抱回懷裡,剛想出聲安慰,就見小狐狸吸了吸鼻子,抬起前肢抹了抹眼旁的淚水——但他那爪子上可是塗了藥的。
柳掌櫃送來的藥嗅著清涼,塗到傷口上也是涼絲絲的,十分舒適,宇文猛給漠塵上藥的時候就發現了,不過這藥如果塗到眼睛上了……那大概是火辣辣的疼吧。
至於宇文猛為什麼會知道,那當然因為小狐狸小狐狸抹了眼睛後就扯著嗓子叫起來了。
“嗷嗷嗷——!”
眼睛好辣!
那藥落進眼睛裡後就是尖銳的辣疼,漠塵差點以為自己要瞎了,緊閉雙眼揮舞著四肢在男人懷裡掙紮了起來。
宇文猛無奈,隻得又拎起小狐狸將他放到床上的軟墊上趴著,自己蹲下抬著小狐狸的尖下巴,讓他抬頭:“彆動彆動,我給你吹吹。”
漠塵聞言倒也聽話的不動了,他雖閉著眼睛,但也能感受宇文猛呼出的涼風落在自己眼睛上,而那藥汁很快也就被激出的眼淚衝掉了,漠塵眨眨眼睛,發覺不痛後就歇了哭聲,畢竟嚎了這麼久他也是有些累的。
不過小狐狸不哭之後,屋子裡竟是一下安靜了下來,隻能聽到小狐狸一時停不下來的嗝聲,宇文猛一向是最煩吵鬨的,可是小狐狸哭了這麼半天他居然不覺得心煩,甚至還有心情去安慰他。
“不哭了?”宇文猛坐到床邊,伸手撓了撓小狐狸的腦袋。
其實漠塵哭了這麼半天,宇文猛或多或少也能猜出他為什麼要哭,可是宇文猛也不懂了,不就是沒了毛嗎?又不是不會長了,這有什麼好哭的?
而小狐狸沒吱聲,還是蔫噠噠地躺在銀絲軟墊上一動不動,任由宇文猛撫摸,他臉頰兩旁的狐毛被淚水打濕了還沒乾,黏成一綹綹的,宇文猛怕他到時候覺得不舒服還給他揩了揩臉側的濕毛。
可現在漠塵哪裡還會覺得不舒服啊,雖然博物洲又下雨了,可是他現在身上都沒毛,完全不用擔心那些濕氣弄潮他的狐毛,他擔心的應該是沒了毛,他拿什麼禦寒?
隻不過漠塵剛想到此處,就感覺身上被蓋了床軟錦被,他微微抬眸,看就身旁的男人扯了錦被的一角覆到自己身上,還掖緊了被角不讓冷風吹進被子裡。
漠塵試著動了動,發現自己被裹得嚴實,縮在被窩裡暖和又舒服,而厚實的錦被遮住了沒毛的身體,這給了漠塵不少安全感,於是就扭著身體就想整個的往被裡鑽。
宇文猛眼疾手快,捏住他的後頸肉不給他鑽。
“唧唧!”
漠塵叫了兩聲,兩顆如同黑曜石一樣瑩瑩瀲灩的狐狸眼睜得滾圓,和宇文猛四目相對。
“有什麼好躲的?”男人問他,“又不是不會再長了。”
可是要好久才能長好呢。漠塵在心裡說道。
他現在沒有狐毛蔽體,一時半會也沒法化為人形,他要怎麼見人呢?
這些話漠塵現在沒法說出來,也不知道如何表達給男人知曉,但男人卻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似的,給他出主意道:“你要是真的不想見外人,這幾日就待在我這裡休養,等毛毛重新長好了再出去就行,反正我已經看過你了,不會笑話你的。”
胡說!你方才就笑了呢。
漠塵記得可清楚了,可是他聞言又有些意動——被男人一個人笑,也好過被更多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