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寧王爺和當今皇帝並非一母同胞, 他生母不過是先皇身邊一個不受寵的妃子, 足足小了皇帝十五歲, 他出生時, 恰逢幾個皇子爭奪儲君之位最激烈的時刻,宴寧生母淑妃為求宴寧平安,一直讓他做個愚鈍呆傻的小皇子,所以在儲君爭鬥結束後,幾個奪嫡失敗的皇子紛紛被貶被流放的情況下, 宴寧還能順利地被封為王爺。
但這並不代表宴寧就可安然無恙, 他的一切行蹤仍然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就連府邸裡的大管家韋亦彬, 也是太後和皇帝那邊的人, 所以韋亦彬才敢如此自負。
故而宴寧不管真實性情如何,他也隻能做個跅弢不羈的閒散王爺,整日遊手好閒,泡在這些風月之地裡玩耍。
玩的久了,宴寧甚至都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還豪擲千金在翩躚台上修築了幾棟小樓, 專供他在此地昏無天日地玩樂。
宴寧本以為,他的一生就該這樣過完。
直到他遇到了卞玉蘅。
說來也是諷刺, 皇帝對自己這個異母弟弟向來不管不問, 之前宴寧不肯娶妻他也是放任自由, 等到下人將王爺寵幸男伶的事捅到他麵前之後, 他又覺得這件事有損皇家顏麵, 非逼著宴寧成婚。
思及此處,宴寧眸光黯黯,開口說:“我待玉蘅是真心的,和他在一起後,我便再也沒來過這裡。”
宇文猛勾了下唇角,意有所指道:“宴寧王爺的一片癡心,真是感人。”
站在宇文猛身旁的漠塵也想附和著來一句:“我和將軍在一起後,也沒再來過這種地方。”可他偷偷覷了眼宇文猛的臉色,又覺著自己還是什麼都不說的好。
然而漠塵卻不知道,他的沉默,更叫宇文猛覺著自己頭頂發綠,也越發妒火中燒。
於是宇文猛又問宴寧:“宴寧王爺和那卞玉蘅,是因何結緣的?”
宴寧馬上回答道:“是‘淮歌會’上相識的。”
翩躚台是諸多風流子弟享樂的地方,所以這兒也經常有舞班戲班來此演出,要是有那位舞姬或是伶人得了貴人的賞識,那也差不多是一步登天了,淮歌會便是這翩躚台每年一度的爭豔會。淮歌會那七日裡,會有無數舞姬伶人上台演唱,宴寧作為翩躚台的常客,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盛宴。
而不久前的那一次淮歌會,卞玉蘅就在其中。
宴寧這一生從未出過長安洲,就連京都也未曾出過,他身份特殊,皇帝不會允許他隨意離京。
所以他聽過絲竹管弦奏出的宛轉悠韻,也聽過江淮歌姬所唱的靡靡之音,但是卻極少聽過卞玉蘅所唱的刀馬旦。那一日的淮歌夜會,他就坐在八珍樓的最高處,看著底下的卞玉蘅穿著一身赭紅戲服,邁著穩當的步子,抖舞著花槍與在台上唱了一出《樊江關》。
夜色下鼓樂齊鳴,鑼鼓喧天,仿佛沙場上的千軍萬馬儘在刹那間湧至這小小的翩躚台。
淮歌會上唱戲曲的伶人不少,但大多都是婉轉的曲,而唱那威武穩重刀馬旦的,卻隻有卞玉蘅一人。
所以昨夜宴寧聽見戲曲聲追趕出來時,聽清詞後便一口咬定那曲不是卞玉蘅唱的,因為卞玉蘅不會唱那些哀婉的戲詞。
宇文猛聽完宴寧的口述,挑眉道:“你這就這樣篤定?”
“我不會聽錯的。”宴寧沉聲道。
“那就繼續去王爺你那八珍樓上聽會戲吧。”宇文猛淡聲道,“止不準聽著聽著,那卞玉蘅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