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腿生得很美,不是細骨伶仃的小鳥腿,而是骨肉勻停的那種。小腿纖細筆直,晶瑩透白,大腿嬌嫩柔軟,有著恰到好處的肉感,令人看了便移不開眼。
她相信蘭尼隻是在單純陳述她並非沒有肉這一點,但她的心情還是有點微妙。
“也隻有那裡有點肉而已,其他地方都是骨頭。”她繼續遊說,“而且我不愛運動,從小又經常生病,肉的口感很不好,肯定不合你的胃口。”
聞言,蘭尼又埋到她的頸間,低低地說:“可是你很好聞。”
塞西爾:“……”
沒救了,這家夥怎麼不聽勸啊!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積極思考其他自救的對策。在她沉思的空隙,蘭尼則一直像小貓一樣在她的頸窩裡蹭來蹭去,一會兒舔舔她的鎖骨,一會兒咬咬她的耳垂,一會兒又用鼻尖輕輕磨蹭她的皮膚。
黏糊糊的,一點都不像要吃人的樣子。
塞西爾被他這樣親昵地接觸,一開始還有點害羞,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她感受著頸間濕潤的鼻息,突然意識到一點——
蘭尼,或許根本就不想吃她?
這個想法似乎有些樂觀,畢竟他已經咬過她的耳朵了。但是仔細想想,如果真的想吃掉她,那麼應該像斯特拉那樣迫不及待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她挨挨蹭蹭,卻遲遲沒有下口。
而且他咬她的耳朵也是輕輕的,咬完再舔兩下,和小動物的行為基本無異。
塞西爾在前世的時候曾經養過一隻貓和一隻狗,所以她很清楚寵物麵對主人的一些行為。
蘭尼現在的行為,比起想要吃她,更像是寵物在親近主人,也就是說,他是在黏她。
但是蘭尼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長,為什麼會想黏她呢?
塞西爾怎麼也想不通。她的目光越過蘭尼的身體,落向水缸裡的小章魚。小章魚感應到她的視線,擺了擺漆黑細長的觸手,看上去就和蘭尼的……
塞西爾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近乎荒謬的想法。
當時從蘭尼背後一滑而過的那些東西,不就和小一的觸手一模一樣嗎?難道……蘭尼的本體也是章魚?
她不由蹙眉,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
就算同是章魚,他們也不可能連觸手都一模一樣。再仔細想一想,如果蘭尼就是那個篡改夢境的家夥,那他必然與她進行過非常親密的、上升到精神層麵的交互行為。
這是博德告訴她的,還詢問過她有沒有和他之外的人通感過。她當時非常果斷地表示沒有,這之後他們又把思考的方向轉移到了“用法術放大她的內心恐懼”這一點上,也就沒有再糾結通感這個途徑。
現在再回頭想想,其實除了博德,還有一個“人”和她進行過通感。隻可惜,當時她和博德都忽略了這個小家夥。
那個唯二與她通感過的對象,就是小一。
*
窗外夜色漸深,燭燈昏暗得隻能照亮周圍窄小的一圈。
塞西爾被自己的猜測震驚到一時有些激動,而蘭尼也察覺到了她突然加快的心律。
“塞西爾,你的心跳好快。”他側耳靠在塞西爾飽滿的胸脯前,認真地聆聽,“真的好快……你怎麼了?”
塞西爾眼神微動。
他果然不想吃她——沒有人會關心自己的食物心跳快不快,更不會詢問食物“怎麼了”。
他也許隻是將想要親近的欲|望與想要進食的欲|望弄混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她就還有自救的機會。
塞西爾抿了抿唇,決定試一試。她輕輕出聲,清透濕潤的藍眸裡慢慢浮起盈盈的期待。
“蘭尼,你是小一嗎?”
“……嗯?”蘭尼遲緩地抬起眼睫,碧眸猶如翡翠般幽綠濃豔,碧光搖曳。
有反應。
塞西爾內心欣喜,她伸手輕輕撫上蘭尼的黑發,像每次揉搓小一的小腦袋那樣揉了揉蘭尼,用更加溫柔的語氣說:“蘭尼,你就是小一吧?”
蘭尼眨眨眼睛,眸中碧波蕩漾,令塞西爾想起了月光下的幽靜湖麵。
二人無聲地對視了幾秒,終於,蘭尼彎起眼睛,用愉快又甜美的聲音說:
“你終於認出我了。”
——居然猜對了。
塞西爾第一反應是放鬆地長舒一口氣。蘭尼看上去非常開心,垂下額頭又想和她貼貼。
塞西爾一把將蘭尼從自己上方推開,然後迅速坐了起來。
“塞西爾……”蘭尼拖長尾音,像是委屈兮兮地撒嬌,眼巴巴地看著她。
沒有生氣,也沒有再次推倒她。
果然是她的寵物——隻不過還需要好好馴養一番。
塞西爾若有所思地側眸看他,忽然抬手在蘭尼的手腕上劃出一道細細的光刃,蘭尼沒有任何反應,血卻緩緩流了下來。
是幽幽的深藍色,像流動的星河,和小一的血液顏色一模一樣。
塞西爾的內心很複雜。
她隻是一時興起養了一隻小寵物,沒想到這隻小寵物不但變成了人,還差點吃了她。
但她仍然對蘭尼討厭不起來。
不僅僅是因為這張好看又勾人的臉……更多的是因為他很聽話,也很像她。
不是性格或外貌上的相似,而是一種,很特殊的相像。
凱文說得對,她其實很害怕寂寞。因為她從始至終都很清楚,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同,在這個異世界裡,無論她偽裝得有多好,都是最格格不入的那個。
但蘭尼也很格格不入。
他擁有人類的外形,卻不懂得人類的習性與法則。即使是惡魔,也會完美地偽裝成一個正常的人類,但蘭尼不會。
明明身在此中,卻仿佛遊離在外。
他的出現讓塞西爾感到了一絲安慰。
所以她要繼續留他在身邊,無論是為了這一點寥寥無幾的慰藉,還是因為她心底那份不安分的好奇。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因為有點想吃章魚小丸子了。
塞西爾略微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故作嚴厲地看向蘭尼:“現在說說吧,既然你就是小一,那魚缸裡的小一又是誰?”
蘭尼理所當然地說:“也是我啊。”
塞西爾:“???”
這是什麼情況,□□術?怎麼沒聽博德講過還有這種類型的法術?
“怎麼可能有兩個你?”她驚訝地問。
“他是我的一部分,所以也算是我。”
蘭尼撩起襯衫,露出蒼白的細腰。一根細細的黑色觸手從他的腰後慢悠悠伸了出來,在塞西爾的麵前輕飄飄晃了晃,塞西爾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觸手的尖端突然像壁虎斷尾一樣掉下一截。
塞西爾:“!”
她立馬縮回手。
斷掉的那一截觸手尖尖在落地的那一刻,慢慢變成了一灘漆黑的淤泥,黑泥任意變形,像揉橡皮泥一樣,很快就變成了一隻可愛的小章魚。
甚至連眼睛的大小都和水缸裡的那隻完全一致。
塞西爾:“……”
她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了。
沒想到小一居然是量產的……那她以後豈不是想吃多少章魚小丸子都可以了?
好神奇。
她下意識咽了下口水,渴望地盯著這隻剛剛成形的小章魚看。
小章魚在塞西爾餓狼一樣的目光下漸漸不安,它害怕地蜷縮起自己的觸手,像之前的小一那樣自欺欺人地將自己包裹了起來。
塞西爾:“……”
感覺,完全不忍心吃下去。
塞西爾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決定。她把這隻瑟瑟發抖的小章魚捧起來,放進水缸裡,兩隻小章魚在水裡相遇,頓時快樂地遊了起來。
蘭尼見她對小章魚溫溫柔柔,又不高興地叫了一聲:“塞西爾。”
“乾嘛?”塞西爾心不在焉地回應。
蘭尼毫不掩飾臉上的失落:“你還沒摸我。”
他就不該再分出一個化身。這樣塞西爾的注意力又被分走了,他什麼好處都沒得到。
塞西爾聞言,這才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蘭尼……似乎在吃小章魚的醋?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回到蘭尼身邊坐下,然後單刀直入地問他:“蘭尼,我最近經常做噩夢,是不是你搞的鬼?”
蘭尼轉了轉綠眼珠,一臉無辜:“不是啊。”
“嗯——?”塞西爾的眼神逐漸犀利。
“……誰讓你總對他們好,明明他們隻是我的一部分。”蘭尼不情不願地招了,言辭間對他的“一部分”頗為不屑。
塞西爾:“……”
好家夥,自己醋自己。
結果她做噩夢反而還是她自己的鍋了?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明明應該感到生氣才對,但塞西爾此時卻隻覺得哭笑不得。她無奈地撫額,雪白的發絲垂落在肩頭,微微閃著晶瑩的光。
“蘭尼,之前的事情就算了。”她放緩聲音,輕柔又包容地對蘭尼說,“但是從現在開始,不可以再讓我做噩夢了,好嗎?”
她的神情柔和,如同輕薄朦朧的月光。她微微側臉,純白的長發在燭火的映照下宛如黃昏時分的落雪,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觸摸。
蘭尼目不轉睛地凝視她,看著她柔軟粉嫩的雙唇一開一合,從頭至尾都沒有留意她說了什麼。體內的本能又開始蠢蠢欲動,他眸光深暗,聽話地應了一聲“好”,傾身向塞西爾湊去。
“等等,不可以再像剛才那樣咬我!”塞西爾連忙阻止他。
蘭尼微微停頓:“為什麼?”
“因為那是一種錯誤的,表達親昵的方式。”
塞西爾用一種平靜而自然的語氣,將蘭尼想要“吃掉”她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成了“表達親昵的方式”,而蘭尼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親昵?”蘭尼歪頭,漂亮的臉龐浮現出淡淡的疑惑。
“對,就是親密的接觸……之類的吧?”塞西爾也不確定自己這樣解釋對不對,隻能儘量往聽上去很安全的說法靠攏。
親密的接觸,親昵的方式。
蘭尼流露出認真思考的神情,然後低聲問道:“那怎樣才是正確的呢?”
他在學習。
塞西爾感到一絲莫名的欣慰。
剛好可以借此機會糾正他亂蹭亂舔亂咬的毛病。雖然作為寵物蘭尼做出這些行為的確沒什麼問題,但他現在畢竟是人形,還是規範一點比較好。
於是塞西爾溫柔地告訴他:“人類之間的表達方式。”
人類……
蘭尼想起塞西爾對他做過的一切,包括撫摸與按揉。
這就是人類的方式嗎?
他也很喜歡。
似乎明白了什麼,蘭尼漆黑的長睫輕顫。微微沉默了幾秒,他再次抬眸,蒼白的手指笨拙地輕觸塞西爾的臉頰,眸底碧光蕩漾。
“教我,塞西爾。”他輕輕地說,“教教我……人類表達親昵的方式。”:,,.,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