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到了學院舞會這一天,塞西爾很認真地站在衣櫥前,不知道自己該穿哪件裙子比較好。
“塞西爾,你在裡麵嗎?”房門被敲了兩下,阿諾德的聲音隔著門扉傳進來。
塞西爾轉過臉,說:“在的,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麵容清俊的金發青年走了進來。
他看到塞西爾微微苦惱的樣子,忍不住露出溫柔的微笑:“是不是在煩惱舞會穿什麼?”
“嗯,實在是太難選了。”塞西爾點了點頭,繼續歪著腦袋打量自己滿滿當當的大衣櫥,“感覺沒有適合舞會的衣服呢……”
她的裙子雖多,但還沒有一條是為舞會準備的。畢竟她一向不喜歡參加舞會這種活動,平時貴族間的交際也很少去。
纖弱美麗的少女微微垂著頭,陷入單純的糾結。她的純白長發一直垂墜到腰間,發絲柔順而微卷,襯得腰肢纖細婀娜。透徹的藍眸輕輕轉動,雪色長睫時而忽閃,猶如晶瑩的冰淩落入幽深的海水。
阿諾德無聲地看著她,嘴角始終噙著一點淺淺的笑意。
他不希望塞西爾和其他異性跳舞,但是和他就沒有問題。
因為他是塞西爾的哥哥。他是絕對安全的。
“實在挑選不出來的話,要不要試試我準備的這件?”阿諾德突然開口。
塞西爾側過臉,好奇地看向他。
阿諾德笑了一下,對著門外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兩名女仆抬著一個站立式衣架走了進來。
塞西爾微微睜大眼睛,眼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驚豔。
衣架上整齊服帖地穿著一件精致繁複的深藍色禮裙。禮裙是自然垂墜的,腰身纖細緊實,裙擺由一層一層的輕盈薄紗堆疊而成,自上而下鋪滿了細細密密的寶石碎粒,又搭配幽幽發光的螢石細屑,一眼望過去,猶如夢幻閃耀的璀璨星河,又如月色輝映的幽靜深海。
“這是……給我準備的裙子?”塞西爾呆呆地發出疑問。
“對啊,不是給你的還能是給誰的。”阿諾德笑著刮了下她圓潤小巧的鼻頭,然後輕揮了揮手,兩名女仆微微欠身,安靜地退了出去。
塞西爾驚喜地快步走到裙子前,愛不釋手地撫摸裙子的麵料。
“可是,你不是昨晚才決定和我一起參加舞會麼。”她無法理解地扭頭看向阿諾德,“你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這麼漂亮的裙子的?”
“唔,這個嘛……”
阿諾德挑了下眉,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挑裙子的訣竅告訴塞西爾。塞西爾知道他是在故意賣關子,無奈之下隻好抱著他的胳膊輕輕搖了搖。
“拜托啦,哥哥,告訴我吧。”
阿諾德最受不了塞西爾對他撒嬌。隻要塞西爾一對他撒嬌,無論是什麼事他都可以答應。
——當然,如果是讓他承認她的小男朋友那就免談。
阿諾德寵溺又滿足地笑了笑,柔聲和盤托出:“其實在看到這條裙子前,我已經挑選了半年時間了。”
塞西爾訝異道:“半年?”
“嗯。”阿諾德點點頭,風輕雲淡地說,“你今年的生日不是還沒過嗎?我從去年就想送件獨一無二的裙子給你,之後就一直在全國各地挑選,最後在北境那裡找到了專為女王製衣的老裁縫,請他定製出這條裙子。原本是打算將這條裙子作為你的生日禮物送給你的,結果你要參加學院舞會,所以就先把這條裙子拿出來啦。”
光是聽上去就非常辛苦的事情居然被他說得這麼輕描淡寫,塞西爾一時間居然覺得眼眶酸酸的。
她吸了下鼻子,掩飾性地軟聲抱怨:“你現在就把生日禮物送給我,那等我過生日的時候不就沒有禮物了嘛。”
“怎麼會?”阿諾德輕輕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笑著說,“等你過生日的時候,我自然會準備更好的禮物給你。”
塞西爾大為感動,軟軟地道謝:“謝謝哥哥。”
阿諾德看到她眼尾泛紅,一顆心早就軟化了。他將裙子從衣架上取下來,放到塞西爾的手裡,說:“快換上吧。”
說完,他便邁開長腿走出房間,並順手關上了門。
塞西爾獨自抱著裙子站在屋內,深吸一口氣,然後走到鏡子前,正要換掉身上的睡衣,忽然想起來房間裡還有一個人。
或者說,還有一隻魚。
她像是心有所指般突然轉頭望過去,水缸裡的兩隻小章魚幾乎是在同時抬起觸手,將自己的眼睛遮得嚴嚴實實。
塞西爾:“……”
“遮起來也沒用哦,我知道你會偷看的。”塞西爾不緊不慢地開口,與此同時,她拿起一件黑色的鬥篷走向水缸,“呼啦”一下將水缸蓋了起來。
“這樣就看不到了吧。”
塞西爾滿意地彎了下嘴角,緊接著重新回到鏡子前,脫掉身上的睡衣,最後仔仔細細地換上了阿諾德為她準備的藍色禮服裙。
阿諾德的眼光果然很棒,這條裙子實在是太美了。
她開心地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然後提著裙擺小跑著打開門。阿諾德聽到開門的動靜,迫不及待地從臨屋走了出來,在看到換上裙子的塞西爾後,一瞬間竟然怔在原地。
“怎麼樣,好看麼?”塞西爾俯身捋了下裙擺。
阿諾德的回答慢了一拍:“……美極了。”
塞西爾輕輕笑了一下,如雨後薔薇。莉娜聽到這邊的動靜也急忙過來,嘴裡還在急切地嚷嚷:“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我也想看……天呐!”
塞西爾被莉娜拉到明亮的水晶吊燈下仔細觀賞,喧鬨與人聲都遠去了,塞西爾的房間裡隻剩下寂靜與孤獨的小章魚。
兩隻小章魚依然在水裡慢悠悠地漂浮著,安安靜靜。
突然,一隻小章魚如同水球般炸開,藍色的血液與黑色的斷肢充斥了整個水缸。
另一隻靜止了一會兒,隨後它的觸手掉下一小截。
又一隻一模一樣的小章魚出現在水中。
*
莉娜也換上了一條白色的新裙子,裙擺上綴滿了可愛的百合花,精致而清新,據說是她的騎士先生送給她的。
塞西爾在心底為艾利克斯默哀一秒。原劇情中他也為莉娜準備了一條漂亮的禮服裙,看樣子是用不到了。
阿諾德穿的倒是和平時差不多,一身黑色簡潔利落,將他無可挑剔的五官與身材襯托得更加完美。倒是斯特拉,塞西爾原本以為她一定會穿著那種性感嫵媚、凸顯身材的低胸大露背晚禮服去豔壓全場,結果出乎他們所有人的意料,斯特拉她居然真的——
穿了一身男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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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濃黑的長發被束成高高的馬尾,紫眸狹長,臉龐白淨沒有一絲妝容,看上去比往常多了幾分性彆模糊的利落與英氣。胸部平坦,骨架適中,雙腿修長筆直,套在漆黑的高筒馬靴裡,禁欲中又透著莫名的色氣。
莉娜整個人都看呆了,阿諾德的臉色也有點不好。
他原本以為斯特拉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居然真的穿了男裝。而且這麼一看,竟然還真的挺像那麼回事。
要不是他知道這人是自己的繼母,就算她現在告訴他們自己是個長得比較美的男人,他應該也會相信。
相比莉娜和阿諾德,塞西爾的反應就要淡定得多。畢竟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家夥是無性,所以她隻是掃了斯特拉一眼,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斯特拉夫人,你好騷包啊。”
斯特拉像是沒有聽懂她話裡的諷刺般,輕佻地微微一笑:“這都是為了和小塞西爾你相配呀。”
阿諾德:“……”
斯特拉說完就要去挽塞西爾的胳膊,阿諾德先她一步牽住塞西爾的手,然後去塞西爾露出柔和的微笑:“我們走吧。”
斯特拉:“……”
莉娜善解人意地過去挽住斯特拉,說:“斯特拉夫人,你跟我走吧!”
兩對人兩輛馬車,分配剛剛好。但蘭尼還沒有帶上,塞西爾鬆開阿諾德的手,急急忙忙地往回跑。阿諾德奇怪地問她:“塞西爾,怎麼啦?”
塞西爾提著裙擺邊跑邊答:“我回屋拿個東西,馬上就來。”
拿個東西?
剩下三人麵麵相覷。穿成這樣拿什麼東西?
塞西爾回到了房間內。
她走到水缸邊,看到兩隻小章魚仍然在裡麵浮浮沉沉,水質清澈像剛換過的一樣。
其中一隻看到她回來,立馬從水裡冒出頭,細細的觸手迫不及待地伸了出來,急切地像是要擁抱她一樣。
塞西爾知道這個就是蘭尼了,她甚至能從那雙圓圓的大眼睛裡猜出他現在想說的話——“我還以為你要丟下我了”。
塞西爾非常抱歉地捧起他,將他舉到自己眼前,輕聲安撫:“對不起啊,剛才我是被他們拉出去的,不是故意把你丟在這裡的,你看我現在不是來接你了嘛。”
小章魚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接受了她的道歉。
塞西爾笑了笑,說:“現在快變小吧,我們要出發了。”
小章魚又眨了下眼睛,然後在塞西爾的注視下,圓圓的身軀開始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一眨眼的功夫就縮到了指甲蓋般大小。
眼看著他還要繼續縮下去,塞西爾突然出聲:“停。”
小章魚停了下來,抬起黑乎乎的、隻有一個圖釘那麼大的小腦袋,疑惑地看著她。
“先保持這麼大吧,再小我怕把你弄丟了,到時候那麼多人,我找都找不到。”塞西爾低聲解釋。
小章魚明白她的意思,於是順著她的手臂爬到她裙子的抹胸處。這個位置點綴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深色碎晶,他隱藏在碎晶之間,再把散開的觸手蜷縮起來,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塞西爾微微低頭,看到縮小後的迷你小章魚正乖巧地趴在她胸前的碎晶前,心情一時有些欣慰又有些微妙。想了想,她又到首飾台前翻出一條藍寶石項鏈帶到脖子上,這才離開房間,腳步匆匆地跑出庭院。
天色漸黑,馬車已經準備就緒。
阿諾德牽起塞西爾的手,將她扶上馬車,然後自己坐到她的對麵。
車夫一揮長鞭,馬車緩緩駛動。塞西爾安靜地坐著,儘量不低頭去看藏在碎晶間的小章魚,以防引起阿諾德的注意。
事實上,阿諾德也的確沒有注意到她的胸前是否存在什麼異常。他正在一心一意地欣賞妹妹的美麗,根本無暇去管其他的事情。
“塞西爾,你回去拿了什麼?”阿諾德專注地看著她,澄澈的藍眸映著昏黃的燭火,看上去澄澈而溫柔。
塞西爾指了指掛在自己鎖骨間的藍寶石吊墜,笑著回答:“就是這個啦。”
這條項鏈也是阿諾德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阿諾德見特意帶上了這條項鏈,眼神越發溫柔如水。
“很配這件裙子。”他說。
塞西爾點了點頭,驕傲地說:“我也這麼覺得。”
小小一隻的小章魚依然藏在深藍色的碎晶裡一動不動。
*
馬車終於在聖埃德蒙學院門前停了下來。
今夜的學院比往常還要熱鬨。絡繹不絕的賓客帶著自己的舞伴走進學院,跟隨校內人員的指引前往大禮堂。
莉娜剛從馬車裡探出頭,就聽到一個溫和清朗的聲音呼喚她:“莉娜。”
馬車裡的塞西爾和阿諾德也聽到了這個聲音。他們伸出腦袋向外張望,看到一位金發碧眼的俊美青年正站在不遠處安靜等候。
阿諾德:“殿……”
青年豎起食指抵在唇邊,阿諾德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騎士先生!”莉娜開心地衝他揮手,像隻小鳥一樣歡快地飛了過去。
塞西爾這下也看明白了。
原來這位就是捷足先登的二皇子殿下,不但親自教莉娜跳舞,還預定了她的舞伴。
不得不說,看上去的確是比艾利克斯有魅力多了。
塞西爾不禁再次為艾利克斯默哀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