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
流雲穿好舞衣,指縫裡藏了事先備好的藥,水袖一揚便是一段風情。
她登台一月,聲名遍京都。今日,總算等到了貴客。
“今日之事,務必慎重。”
樓主依然是帶著麵具的,流雲心裡卻不再像小時候那般畏懼。
“是。”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掐出好看的花式。樓主瞧見,不由出言安慰:“若非夙玉出事,也不至於讓你來做這差事。”
流雲心中暗恨,口中卻乖順:“流雲不覺得苦”
一句話沒說完,就聽見樓主補充:“要說你與夙玉相比還是差了一些,到底是天賦不同”
樓主兀自感歎,渾然不覺流雲一口老血吞進肚子:怎麼,要我為你賣命,還嫌我沒前頭那位天賦卓絕,怕壞了你的事麼!
流雲一口銀牙咬碎,到底忍了沒說什麼。
也罷。反正過了今日就能脫離明月樓,再忍他一回又何妨?
絲竹如縷,管弦如訴。
“五弟說的好禮,就是這等場麵?”
是位一身暗青,頭發花白的客人。
小廝隻悄悄地瞅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無他,隻是這人口中稱的“五弟”就是一身紫衣的壽王爺。
這位貴客,還真是貴不可言。小廝心裡暗道,流雲姑娘真是走了大運了。
壽王小心陪著笑:“兄長莫怪,弟弟剛從匪徒手裡逃出來,隻當是巡視自家產業,順帶著請兄長來指點一二。”
明明是設宴滿足老皇帝的色心,偏偏把事兒攬到了自己身上,給足了這老哥哥麵子。
青衣客人顯然是滿意的:“既如此,兄長就放心了。”
明月樓早早便清了場。是以樓中姑娘紅倌兒們雖照常撥弄管弦,到底少了一些人聲喧鬨,顯出彆樣的冷寂幽靜來。
“姐姐?”
流雲一驚,忙回轉身子看向來人。看見是誰後笑意頓生:“煙兒。”
正是暮煙。
流雲雖是個外來的魂魄,到底當時年紀小,暮煙也不曉得姐姐身子裡換了芯兒,打從被賣就一直依賴姐姐。兩相巧合,流雲是真的把暮煙當妹妹看了。
暮煙人生得嬌小,此刻怯怯的望著自家姐姐,彆提多可憐了。
“聽南姐姐們說,今日來了貴客,點名要姐姐去。”暮煙拉住流雲的手腕,眼裡帶著惶恐:“姐姐,你不會有事吧?”
流雲小心轉著手腕,隻恐指尖的藥沾上一點兒在暮煙身上。口中安撫道:“不會的。姐姐多聰明呀,樓主也不會舍得姐姐去受苦的。”
流雲心中苦笑,隻怕南希她們隻當這貴客有什麼特殊癖好,興致來了要折磨人的那種。她也知道樓裡幾位前輩紅倌人就是受了這種貴客的折磨落下了病。暮煙單純,擔心她也無可厚非。
隻是流雲清楚今日之事的凶險。皇權大過天的時候,刺殺皇帝。
誰給她的狗膽?
可不做又有什麼辦法。如今她弱人強,她就是人家案板上的雞鴨魚,說什麼時候下鍋就得什麼時候下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