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衛民糾結了好幾天,在想要不要把陸嶺外麵有人的事情告訴沈溪。陸嶺是他的朋友,他其實應該保守秘密,但他犯錯在先,而且還說他活該一輩子找不到對象,這也太氣人了。
就衝這句話,就應該告訴沈溪真相。
再三考慮之後,郝衛民終於撥通杭城軍醫院的電話。
沈溪剛跟完手術,出了手術室,有護士告訴沈溪有個叫郝衛民的人給她打電話,叫她回電話。
現在是工作時間,沈溪想郝衛民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找她,趕緊跑到傳達室,撥通郝衛民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郝衛民說:“沈溪,雖然我是陸副團的朋友,有件事情我必須得告訴你,你聽了一定不要驚訝、難過、傷心什麼的。”
聽說是陸嶺的事情,沈溪很感興趣,但她根本沒當回事,她說:“什麼事,說吧。”
郝衛民說:“我是絕對站在你這邊的,要不我也不會跟你說,我建議你跟陸副團好好談談,他在外麵有人了。”
沈溪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她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郝衛民提高音量:“我拿大簷帽擔保,陸副團在外麵有人了,他還對人家做下流的事情,你要想對付他的話,我……”
沈溪聽清楚了,她按斷了電流按鍵,可聽筒還握在手裡,就那麼拿著,半天沒放下來。
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大概過了十分鐘,她才重新回神,放下聽筒,頭重腳輕地走出傳達室。
從他們領結婚證那天起,沈溪就想,要是陸嶺有了喜歡的人,他們就離婚。後來她不想離開陸嶺了,直到前幾天陸嶺擁抱她,她以為他們的關係近了一步。
真是沒想到。
幸虧接下來沒有手術,到了下班點,沈溪去沈戍東病房轉一圈,準備回家。
儘管她調整好了表情,細心的沈戍東還是看出沈溪不高興,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沈溪胡亂編造說有個病人病情加重,沈戍東這才放心讓她趕緊回家休息。
沈溪腦子有點亂,既然陸嶺外麵有人,為什麼前幾天還要擁抱她?她該怎麼辦?
她想她應該離開,可她以後怎麼辦,等她實習結束,分配辦會不會給她安排正式工作,如果不給她安排工作她怎麼找工作?
她想了又想,要是不給她安排工作的話她可以去兵團當知青,她懂醫術,兵團又不缺種地的人,她混個醫生當肯定是可以的,這樣她有一份工資拿,又不會太累。
倒也不擔心自己的出路。
打定主意,沈溪加快往家走的步伐,準備回家收拾東西。
正好陸嶺不在家,避免見麵尷尬。
她的個人物品其實很簡單,把衣物跟生活用品都收拾起來,裝在藤條箱跟行李袋裡麵,最後檢查沒有落下的東西,她想了想,還是給陸嶺寫了張紙條。
她把紙條看了又看,拿起揉成一團,又重新寫了一張,這才把把鑰匙放在桌子上,拎著行李往院子裡走。
看她拎著行李出去,醜萌跑過來,親呢地蹭她的腿,沈溪放下行李,蹲下來,抱住醜萌的脖子。
她對醜萌說:“我走了,陸嶺是個混蛋,等陸嶺回來,你咬他兩口。”
醜萌汪汪叫了兩聲,聲音渾厚洪亮,沈溪覺得它在說“好的,好的”,陸嶺果然把它訓練成了威猛的看家護院好狗。
沈溪拍拍醜萌的頭,拎著行李走了。
以前她抗拒任何女人跟陸嶺有任何關係,可要是陸嶺真的喜歡人家,她肯定會放棄。可她有點不甘心,想要把彆的女人趕走,但她又想那樣搶回來的陸嶺也沒法要了,還是算了吧。
不能從一而終的男人都沒法要。
她站在路口,想要去學校,但她的被褥都已經收了回來,她又不想返回去取被褥,想了想,她帶了行李去找趙若蘭,正好趙若蘭在宿舍,沈溪放下行李說:“以後要跟你擠擠了,估計要住個一年半載,你不嫌棄吧。”
趙若蘭看著她一大一小兩件行李,連忙問怎麼了。
沈溪笑笑說:“我跟陸副團要離婚了。”
趙若蘭吃了一驚:“為啥啊,你們感情那麼好。”
沈溪懶得解釋,就說:“感情破裂。”
不會吧,趙若蘭實在想不出兩人感情破裂的理由。
而且看沈溪平靜得要命,甚至心情很好的樣子,實在無法理解。
趙若蘭隻說:“咱倆先擠一張床,反正這屋大,我明天再找一張床來,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那先謝謝你了。”沈溪說。
她其實沒想一直在趙嬌蘭這裡蹭住,等明天取了被褥回學校住。
趙若蘭沒有多說話,看沈溪拿了一本書在看,就說:“你還沒吃飯吧,食堂還有飯,我去買點飯回來。”
她已經吃過飯,就拿了沈溪的飯盒出去,買了一份小米粥跟饅頭鹹菜回來,她說:“就剩這些飯了,你湊活吃點。”
沈溪剛好餓了,把小米粥吃完了,還吃了半個饅頭。
嗯,胃口也不錯。
趙若蘭本來以為她會難過,搞不懂她怎麼想的,也沒勸她多吃,看了看天色,已經黑了,她決定還是去找陸嶺。於是給沈溪留了一把鑰匙說:“我還有點事兒,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在這兒呆著,我把鑰匙給你放這兒。”
沈溪點了點頭說:“那你出去要注意安全。”
再說陸嶺今天到家並不晚,才六點多鐘,他心情特彆好,已經想好今晚要跟沈溪表白,他想她應該會同意跟他在一起。
打開大門後醜萌就凶巴巴地朝他吠叫,還過來咬他的褲腳。
陸嶺覺得今天的醜萌有點奇怪,安撫好醜萌,打開房門,朝屋裡走去。
本來以為沈溪今天值班,可他一下子就看到沈溪放在桌子上的字條,上麵寫著:陸嶺你是個混蛋。
陸嶺實在想不出自己哪裡混蛋了,難道是前幾天擁抱她的事?她並不願意?可她並未拒絕,如果她拒絕,他絕對不會碰她一根手指頭。
拿著紙條看了又看,他發現地上還有一個紙團,撿起來展開,上麵寫著:“陸嶺,我走了,等有空咱倆把離婚手續辦了,你一定會幸福。”
陸嶺有點懵,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突然說要離婚?不會是跟紀晏安跑了吧,不會,絕對不會,她說過不喜歡紀晏安,他相信她說的話。
他感覺好像大冷天淋了雨,渾身涼透。
趕緊去她臥室,發現她所有的衣服、日用品、書籍全帶走了,乾乾淨淨,一點都不剩。
平日冷靜又果斷的他大腦出現短暫空白。
力氣全集中在手上,手背上青筋暴突,指骨發白,把那張紙又揉成一團。
沈溪走了!她去哪了?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離婚,為什麼說他是混蛋?
他特彆著急,有那麼一瞬間非常慌亂,心砰砰跳得厲害,甚至亂了節拍。隻要是跟沈溪有關的事情他就鎮定不了,隻能逼迫自己冷靜。
有意見直接對他說就行,這天都黑了,她亂跑什麼,必須得趕快把她找回來。
剛回到家沒兩分鐘,陸嶺又重新鎖好兩道門,出了院子。
不用過多考慮,他決定先去找郝衛民,讓郝衛民幫助找沈溪。
很巧,郝衛民還在分局值班,聽了陸嶺的話,突然拔腿就往辦公室外麵跑。
陸嶺自然是下意識就追,倆人追逐了有五十米,陸嶺把郝衛民追上,拽著他的袖口問:“我讓你幫找人,你跑什麼?”
郝衛民轉過頭來,硬擠出一個笑臉說:“陸嶺,你該反思自己,沈溪肯定生你的氣了。”
陸嶺心說不好,大力捏著對方的手腕,問:“你跟沈溪說啥了?”
“你放開,拉拉扯扯的,知道不,在這兒我得注意形象。”郝衛民用另外一隻手正了下大簷帽,用工作時候的語氣說:“陸嶺,雖然我是你的朋友,但你就是做的不對,我當然跟沈溪說的是你外麵有人的事,我跟你說,我絕對站在沈溪這邊。”
陸嶺被他氣得血壓飆升,懶得跟他解釋,說:“你現在幫我找人。”
郝衛民說:“怎麼找,她隻是離開你,又不是離家出走,她明天早晨會去上班,明早你不就看到她了。”
這話特彆有道理。
陸嶺急得根本沒想到她明早會去上班的事情,潛意識裡就覺得以後很難見到她。
按理說他不用著急,可他等不到明天早上。他說:“我想馬上見到沈溪,一秒鐘都等不了。”
郝衛民這就不懂了,他說:“有那麼急嗎?那你還在外麵找女人”。
陸嶺白了他一眼:“你哪裡懂,隻配一輩子做單身狗,老子就沈溪一個女人。”
郝衛民覺得自己又受到人身攻擊,不過他沒惱,說道:“那你覺得沈溪會去哪?這大晚上她肯定是去朋友家,她的朋友有哪些?”
她的朋友?沈溪之前人緣很好,朋友應該不少,可現在跟她來往多的還要算趙若蘭。
陸嶺本來想著讓郝衛民出動公安幫他找人,但現在知道沈溪離開家的原因,覺得沒必要了,他想先去趙若蘭那兒看看。
再說沈溪翻了幾頁書,做完俯臥撐跟單腿深蹲,她想去找郝衛民,問清楚陸嶺外麵到底有了誰,他是怎麼知道的?
她想要明明白白。
先去派出所,郝衛民不在派出所的話,再去他家找他。剛進派出所大門,耳力好的沈溪就聽見角落裡的兩人對話。
郝衛民說:“有那麼急嗎?那你還在外麵找女人?”
陸嶺說:“你隻配一輩子做單身狗,老子就沈溪一個女人。”
老子就沈溪一個女人!
很強的占有欲。
沈溪立在原地,揚起了唇角。
一定是有什麼誤會,陸嶺說隻有她一個女人,雖然她並不算是。
她覺得世界朝她關閉的大門又重新打開。
她重新被這個世界接納。
一時間,春暖花開。
她走過去,叫了聲:“陸嶺。”
陸嶺朝她看過來,清淩淩的月光下,她正笑意盈盈看著他。
陸嶺覺得黑暗的世界立刻又充滿亮光,立刻朝她奔過來,在她麵前站定,解釋說:“是郝所長誤會了。”
沈溪點點頭:“我聽到了,不管他誤會了什麼,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真是一個好姑娘,陸嶺本來還以為自己要很費勁地跟她解釋。
他有點語無倫次,說:“那我們回家?”
沈溪點了點頭:“好,我們回家。”
她的樣子溫柔又乖巧,想象中的慌亂的解釋、道歉根本就用不著。陸嶺激動壞了,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抱住,一隻手臂把她攬住,一隻手從褲兜裡掏出一枚戒指,然後又鬆開她,把戒指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他說:“這是我媽留下來的,是我外婆給她的,給你,我們倆在一起吧。”
沈溪低頭看著那戒指,古樸的黃金戒托上有一顆大個的綠色翡翠。
如果她媽還活著,應該會把這戒指傳給兒媳婦吧。
陸嶺把這戒指給她,再加上他剛才說的話,這是跟她表白嗎?
看完戒指,沈溪又微抬頭看他,月光之下,本來就立體的五官顯得更加英俊,黝黑的眼眸正帶著緊張和期待看她。
她竟然從他的神情中感覺到深情。
郝衛民在一旁觀摩,不禁道:“陸嶺你真摳,就一個戒指還舍不得,這都一年多了才把戒指給你媳婦,怪不得你媳婦生氣,真是活該。”
見倆人都不理他,郝衛民還在那兒杵著當電燈泡,壓根就沒有離開的覺悟。
沈溪點點頭說:“好,我答應你。”
陸嶺簡直幸福得暈了頭,她的話音剛落,長臂一圈,沈溪又落入他的懷抱裡。
兩人身體緊貼,隔著輕薄的布料傳遞來的他身體的熱量,沈溪的臉發燙,輕聲說:“還有人看著呢。”
陸嶺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鬆開她說:“你的行李在哪,咱們去拿行李,回家了。”
沈溪點頭:“好,去趙若蘭宿舍拿行李。”
倆人轉身離開的時候,陸嶺還看了郝衛民一眼說:“單身狗。”
現在派出所就他一個人在值班,也不怕他沒麵子。
剛才已經被塞了一嘴狗糧的郝衛民:“……”
為什麼感覺小兩口是特意跑來他這裡秀恩愛的!
他覺得自己好孤單。
不會真的就單身一輩子吧。
都是活該一輩子單身的人,為什麼陸嶺有媳婦了?
倆人來到陳若蘭宿舍,不僅她在,沈戍邊和沈戍疆也在,原來趙若蘭找不到陸嶺,就去找兩兄弟,可巧第二天是周日,倆兄弟回城了,他們仨準備一起商量對策。
回來卻發現沈溪不在,本來三人想出去找,結果小兩口有說有笑地回來了。
看那親密的樣子,有什麼隔閡有什麼誤會都解除了。
沈溪笑著說:“我來拿行李。”
趙若蘭:“……好吧,誰說要在這兒住一年半載的。”
她問怎麼回事,沈溪跟她解釋了一遍。
趙若蘭聽明白了,她問:“是那個路北派出所的郝衛民嗎?”
沈溪點頭說是。
倆兄弟有點迷糊,小兩口的關係到底咋回事,一會兒說是真夫妻,一會感情不好,一會兒要離婚,這還沒過倆鐘頭又一起回家了。
完全搞不懂。
不過當著趙若蘭,倆兄弟還是有分寸,他倆啥都沒說。
倆兄弟一眼就看到沈溪手指上帶的金燦燦、綠瑩瑩的戒指,沈戍邊問:“戒指哪裡來的?陸副團給你的?”
沈溪把飯盒裝進行李袋,說:“學校過年的時候有演出,這是道具。”
倆兄弟:“……”
五個人一塊從趙若蘭那兒出來,趙若蘭說有點事要去趟派出所找郝衛民,倆兄弟覺得太晚了,姑娘家一人在外跑不安全,就跟她一塊去。
到了派出所,就所長辦公室亮著燈,趙若蘭直奔辦公室而去,推開門,叉腰站在門口:“郝衛民,是你胡說八道瞎造謠不,你一個派出所所長不講證據就亂說話!”
她跟郝衛民也認識,還挺熟。
郝衛民感覺很不妙,被陸嶺罵一輩子做單身狗,這又來了一個找茬的。
他開口道:“趙同誌……”
趙若蘭已經走上前去,摘下身上的斜挎包就往郝衛民身上招呼。
郝衛民用手護住頭,邊躲邊說:“你這位女同誌就不能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