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溫暖甜蜜的氣息貼在他的背上。
顧青第一次遇到這麼熱情的活人。
冰冷的身體仿佛在這一刻也暈染上了溫暖的溫度。
他僵硬地站在走廊裡。
蘇果哼哼著蹭了蹭他僵硬的後背。
零零二默默地抓著沒有變化的黑化探測儀,一百百十遍詛咒這該死的假冒偽劣產品,並且陰謀論了。
這怕不是哪個亂臣賊子拿給它的加了料的黑化探測器,為了讓它無法檢測大佬黑化導致任務失敗,把它從部長之位給踹下去吧。
想到這裡,顧不得垃圾毛團,零零二重新衝進小黑屋,用自己的憤怒書寫打死亂臣賊子的三百六十式。
在走廊裡安靜很久,蘇果滿意地鬆開自己的手臂。
溫度撤離的那一刻,顧青覺得自己的心口也變得冰冷了起來。
厲鬼沒有心。
可是剛剛在心口契約的位置激烈跳動的,又是什麼?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把犯上作亂的小菜鳥丟出自己的宿舍,維持著平靜的樣子把她帶到了一扇緊閉的房門外,打開房門對她冷冷地說道,“這是你的房間。”
他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觸動似的,蘇果趴在門口探頭探腦,看見這是一個標準間,有大大的房間、獨立的洗手間,還有一個可以和朋友一起玩耍的小客廳,像是一個套房似的。她急忙用力點頭,又扭頭問顧青說道,“這是你隔壁的房間麼?我想睡在你隔壁。”
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在大佬身邊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這麼直截了當,顧青啞口無言,“嗯”了一聲,走進了隔壁的房間。
蘇果看見他走進隔壁的房間,無情地關上房門,放心了,進入自己的宿舍看自己以後要住的地方。
特彆行動組還真的很富的。
房間裝潢得就像是五星級的大酒店的客房,非常豪華,比蘇果在蘇家的時候的房間豪華一百倍。
她滿足得不得了,把小背包丟在鋪著乾淨整潔的床單上,自己去洗手間看看。
乾濕兩用,還有大大的浴缸,所有的淋浴衛生的用品全都滿滿地擺放著著,什麼都不需要她再補充。
蘇果走到了精致華麗的洗手台前,看著裡麵鏡子裡的自己。
洗手間乾淨得不得了的鏡子裡映照出一個穿著灰撲撲道袍,瘦巴巴沒有二兩肉的小姑娘。
她眉眼很漂亮,可是瘦瘦小小,眉頭雖然現在已經展開,可是還能夠看到曾經的抑鬱的痕跡。
就在蘇果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鏡子裡的那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靜止了一下,緩緩地對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一雙滴落著鮮血的手慢慢抬……
壓抑冰冷的氣氛從隔壁傳來。
鏡子在蘇果茫然不覺的目光裡哢擦一聲裂掉。
委屈的哭聲從鏡子裡傳來,仿佛一下子又遠去了。
似乎有些昏暗的洗手間的燈光驟然明亮了很多。
蘇果摸了摸鏡子,又抬頭看了看頭上亮得仿佛在諂媚的燈光,歪頭想了想。
從前的小廢物可不能看到這麼清晰的鬼影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可是她總是覺得,自己似乎對這些鬼物比從前敏銳得多。
就比如在路上鬼打牆的時候,她還看不到臟東西。可是在那天消滅所有的臟東西的夜裡,她其實看見了很多,並且更清晰了。這裡麵的原因蘇果當然不會明白,零零二百忙之中探頭說道:你離顧青遠點。
顧青是厲鬼,身上的陰氣就算約束著,可是也會影響活人。
蘇果從前是廢物,沒有見鬼的天賦,可是她和顧青混在一起,陰氣入體,僅有的那麼一點陽氣都被壓製,這當然很容易見鬼。零零二苦口婆心想要勸阻蘇果不要和厲鬼走得太近,不然以後陰氣打掉她太多的陽氣,恐怕終有一天她會被那些蜂擁而來見到她虛弱的臟東西給害死。
蘇果完全不在怕的:我在組長的身邊,誰敢害我!
零零二絕望地看著這個盲目相信著已經黑化了的厲鬼的垃圾毛團。
這個小世界大概會失敗了吧。
零零二:……蘇果,他已經黑化了……
蘇果茫然不知地紮了她小二哥的心:又是穿越到了大佬黑化之後了麼小二哥?
每一次,每一次都會來到錯誤的時間。
這個小世界雖然零零二提都沒提,不過顯然蘇果來到的時間不對。
她小二哥好笨哦。
好在她是寬容的毛團,永遠都不會和小二哥斤斤計較。
零零二在這一句之後喉嚨腥甜,差點嘔出一口血來,滾回小黑屋自閉去了。
蘇果沒有了她小二哥的嘮叨,哼著歌兒從洗手間裡出來,在大大的席夢思床上打滾兒,感受軟軟乎乎的觸感,覺得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她覺得脫離蘇家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似乎整個蘇家都沒有人來她的麵前嘰嘰歪歪,或者指責,或者挽留,或者來她的工作單位撒潑打滾兒給她帶來壞影響,甚至蘇果覺得,躺在顧青的隔壁,這特彆行動組的員工宿舍,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幸福又安全,連做夢都會笑醒。
她不認床的,滾在軟軟的床上,小肚皮朝天呼呼大睡。
直到把她餓醒。
外麵的天已經黑了下去,窗外傳來了風吹過窗戶的細微的聲音,蘇果走到大大的落地窗旁,看到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小陽台。
陽台上什麼都沒有,她走到陽台上伸懶腰,看見顧青的房間黑暗一片,沒有半點動靜的樣子,仿佛整個房間都融入在另一個空間似的。
蘇果歪頭想了想,趴在陽台旁對隔壁的窗子小小聲地叫了一聲,“組長,吃飯麼?”
睡飽了就要吃飯,這種簡單又很容易幸福的生活無論是活人還是厲鬼都不是很明白。安靜黑暗的窗子在很久之後才被打開,顧青修長的身影隱沒在窗簾後的陰影裡,
那一刻,蘇果覺得他的眼睛在黑暗之後冷冷地審視著她。
她歪了歪頭,對顧青討好地笑,窗簾後的影子突然消失不見,從另一側走出顧青冰冷的身影。他看著在窗台上扭著腰,扭著小脖子做運動的蘇果,拿出手機,打電話。
“兩份餐。加雞腿,加牛奶。”他盯著蘇果冷冷地說道。
“大份。多加雞腿。”他補充說道。
似乎是要求太過震驚,對麵很久之後才傳來唯唯諾諾答應的聲音。
夭壽哦。
厲鬼也想吃活人的飯了。
還加雞腿,要牛奶,怎麼這麼會吃呢?
這可是顧組長第一次要吃活人的飯。
“可以點餐麼??”員工食堂不是應該自己過去吃麼?
“我是副組長。”顧青冷冷地說道。
“所以,所以我們享受了特權麼?”蘇果興奮得透不過氣來了,握著自己的小爪子感動得不得了,抽噎著說道,“終於我也有享受特權階級的一天!”還能夠點餐,送貨上門……蘇果一下子被這奢侈的生活感動了。
顧青看著這為了一份送上門的飯就已經感動於特權的小廢物,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她,點餐是每一個行動組的成員享有的員工福利。
他們在外做事那麼辛苦,出生入死,打擊著各地的靈異事件,回到宿舍已經精疲力儘,當然希望能夠被送餐上門……可是看著蘇果捧著臉很不好意思的樣子,他又覺得蘇果簡單的快樂很可愛。
可愛。
顧青的眼底閃過一片黑暗。
他竟然會用這樣的詞語來形容一個活人。
他的世界是黑暗扭曲的,第一次會有這樣類似光明的感受。
“我,我吃得不多。”蘇果看到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突然有點緊張。
顧青無聲地收回目光,走回了房間裡。
他沒有出房間,蘇果擔心打攪他休息,也沒有去敲他房間的門,直到走廊上的鐵門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有些戰戰兢兢的意味,蘇果急忙跑到走廊上去,吧嗒吧嗒去給送餐的員工開門。
她打開門,正格外緊張的餐廳的員工有些戰戰兢兢地站在顧組長傳聞中極度恐怖,總是會有靈異事件的走廊外,看到大門被一下子打開,露出一張漂亮的小姑娘的臉。她瘦瘦小小,可是臉上的笑容甜得燦爛,還用雀躍的聲音清脆地問道,“是送飯來麼?”
那一刻,所有的籠罩在鐵門之後的黑暗,似乎全都不見了。
餐廳員工訥訥地點頭。
他看著這漂亮的小姑娘彎起眼睛接過他手裡的大飯箱。
他呆呆地送走,看著她拎走了飯箱。
“謝謝你,麻煩了。再見。”小姑娘很有禮貌地對他甜甜地道謝,隨後關上門走廊上沉重冰冷的鐵門。
年輕的員工站在原地傻笑片刻,突然回神,哭著跪倒在了鐵門外,想要拍門,卻失去了勇氣。
飯,飯箱他是要帶回去的呀!
隻是慢慢重新泛起了恐怖氣息的鐵門還是叫他沒有勇氣重新拍擊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更加獰惡陰森,仿佛下一刻就有東西把他拖入黑暗的鐵門,隻能哭著爬起來,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蘇果禮貌地道謝後,正美滋滋地拎著沉重的飯箱……沉重好啊,說明飯箱內容豐富。她嘿咻嘿咻地拎著這飯箱,迎麵就看到已經黑暗下來的走廊上,一道修長冰冷的人影正站在那裡,不知道已經看了她多久。
那一幕應該是格外恐怖的,可是蘇果卻覺得一點都不害怕。
她一眼就認得出顧青的身影。
如果是顧青,她當然不會害怕。
黑暗裡冰冷僵硬的身影緩緩地走到了蘇果的麵前,露出顧青那張格外慘白的英俊的臉。
就算在黑暗裡,他的臉依舊慘白清晰得不可思議。
或許那是更可怖的一件事,可蘇果簡單的小腦袋裡沒有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