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寧靜,吹拂而過的風帶著涼意,草皮隨自然的力量搖擺,凝滯的水麵泛起波瀾,一圈接著一圈,陷入睡眠的池中錦鯉並未被可以忽略不計的動靜驚醒。
一間隻擺放一副寢具的和室內部,障子門閉合,月芒穿過無法完全隔離光線的障子紙,減緩了強度,傾撒室內留下朦朧的光影。
這間清淨的和室正中央躺著一名男人,他似乎並未被噩夢侵擾,閉著雙眼沉沉睡去神色安寧,柔軟的褐色發絲散開,鋪在純白的被褥上。
他的臉色呈現不健康的蒼白,月光印在單邊臉龐,更顯膚色透明。
三日月宗近跪坐在藍染身側,他低著腦袋,湛藍色的碎發離開前額,灰藍色的眸子承載了星光。
身為付喪神的他狀態跟隨本體,獨特彎曲造型的太刀收入劍鞘之中,光看刀柄不明顯,但刀身早已傷痕累累,布滿密集戰鬥留下的痕跡。
如皓月般的眼眸沉靜優雅,他看著藍染的睡顏。
夜晚的寂靜讓心緒沉澱,他們轉移到一個舒適、姑且算安全的環境,這令他心底的憂慮減緩了幾分。
他的主人,需要一個能好好養傷的環境。
溫柔的目光凝視陷入深沉睡眠的男人,從他的眉眼滑過,經過高挺的鼻梁,再到淺色的薄唇。
視線沿著百看不膩的麵容往下,三日月宗近的眉頭不自覺蹙起,眸色晦暗,唇線緊繃,瞳孔深處浮現濃稠的血色會集成一股暗流。
藍染傷的很重,以血肉之軀負擔如此嚴重的創傷,在他人眼裡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穿著寬鬆的乾淨單衣,布料未遮掩的部位,放在外麵壓著被子的左臂纏繞層層繃帶,空氣中揉合了藥味與血腥味。
右邊的袖子空蕩蕩,塌陷的素色質料刺痛三日月宗近的眼球,沒有被繃帶覆蓋的皮膚有幾道結痂的傷口,白色的繃帶一路從領口裡麵往頸部纏繞,超過鎖骨。
閉上眼睛,腦子裡回放的全是夢魘般的景色,鼓噪耳膜。
極為短暫的刹那,對當下的他們而言卻無比漫長,戰場的沙塵迷了雙眼,異常的時空讓人失去掌控自身的能力,知覺喪失,五感的敏銳度被降到最低,甚至連方向感都產生錯亂。
危機四伏,我方陣營與敵人數量不成正比,無數把寒芒閃爍的利刃將他們包圍在中間,形成密不透風的網。
在那樣殘酷的環境中,三日月宗近難以透析他的主人,究竟怎麼做到在短時間內突破障礙,穩穩的掌握身體控製權。
他們明明就和往常一樣安排出陣隊伍,陣容也大同小異,隻是這次帶隊的換成他們的主人,雖說藍染大人不常參與,但也不能說沒有先例。
他們都熟悉儀器的操縱,身為本丸之主的藍染大人抑是如此,不可能到了如今才出紕漏。
更何況以他對主人的了解,心思縝密且熟悉操作流程的藍染粗心的可能性趨近於零。
卻沒想到,轉移之後竟異變徒生!一番動蕩,視野裡的景色完全變了個樣。
穩住陣腳首要任務便是環顧四周,他們發覺天空被詭譎的顏色填滿,那是一種壓抑的、仿佛乾涸血液與濃稠鮮血調配而成的色彩,光是看著就讓人心底冒出不適感。
四處彌漫深紫的瘴氣,侵蝕著身上的靈力。
睜開的眼睛流露難過的情緒,這振被人們冠以天下五劍之名的兵器,無比希望自己的主人能規避一切危險,沒有任何外力對他造成傷害。
想要保護他,儘管跟藍染相比他儘的隻是微薄之力,即便力量有限,守護的心情不曾因此減少。
纖長的睫毛半垂著,光影模糊表情,刀劍男士俊美的麵容陰影加深,周遭的空氣似乎在此時此刻有了可以被感受到的重量。
隔著障子門跪坐著,後背月光熏染,三日月宗近維持同樣的姿勢久久不動,他感覺到房間外麵有氣息經過,且有所徘徊。
三日月宗近不言不語,他在那股暫且不能辨彆善惡的氣息第三次經過門前時,手指攀上刀柄,麵色並未有絲毫變化,表情依舊寧靜溫和,繃起的身軀卻代表著他已進入備戰狀態。
一道影子印入和室,三日月宗近一愣,視線停在人影貌似頭的部位。
長的究竟是腦袋?還是……頭發?
這特征似曾相識。
三日月宗近露出深思的表情,放在刀柄上的手並未移開,假如來者不善,他的刀刃會在第一時間抵在那人的要害。
但是門外的氣息仿佛真的隻是來逛大街的,短暫駐留後便乾脆的離開了。
或許是隔著薄薄的紙門感受到付喪神的不滿,又或者是其他原因,總而言之,三日月宗近終於不用再擔心他淺眠的主人被打斷睡眠。
要不是傷勢嚴重體內的力量暫時枯竭尚處於恢複期,方才那一會兒功夫,藍染大人早就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