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有什麼事?”
男人成熟富有魅力的嗓音在空曠的室內回蕩,空氣作為聲音的介質環伺周身。
身為體溫冰涼,對周遭環境較不敏感的種族,就算長期待在陰影遍布的偌大空間也不會趕到絲毫不適。
惡魔侍者抬起頭,仰望高處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魔王,在同族中不算特彆出眾的臉孔反應出內心的真實情緒。
欽佩、敬慕,成癮般的狂熱。
他佯裝鎮定,灼熱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藍染穩坐高處,垂下棕色的眸子,潛藏的深紅猶如黑暗中靜默的猛獸,又似令人沉醉的美酒。
一身純黑的軍服,白手套包裹冰涼的手指,肩膀垂落一條扣至胸前領子的精細繩鏈,彎出自然的弧度,手腕附近的亮銀袖扣無聲閃爍。
合身的軍服襯托比例完美的身材,寬闊胸膛輪廓隱約可見,皺折鮮少的長褲勾勒修長雙腿。
惡魔侍者的目光落在魔王那雙大長腿上久久沒有移開,他看直了眼。
好、好想……做些什麼。
喉結滾動,**就像落到草木中的火星,零星碎火剎那翻湧,燃燒著周圍所有的一切。
王座上的褐發男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儒雅的語調不疾不徐。
“怎麼了?為何不說話?”
彷佛有一筒冰水從腦門傾瀉而下,把裝滿黃色廢料的腦子清洗了遍。
跳脫走神狀態的惡魔侍者眼底流露恐懼與後怕,他膽子再大也不會去挑戰魔王的權威,那行為無疑是找死。
後背被冷汗浸濕,惡魔侍者深深彎下脊背,將一條手臂按在胸膛,五指並攏,指腹緊貼胸前,誠惶誠恐地請罪。
他竟然讓陛下等了這麼久!
“無所謂,放心,我不打算降罪於你。”
惡魔侍者剛鬆口氣,就聽見藍染的下半句話。
“城堡外麵似乎聚集了很多好事份子?我準許你調動人手,讓他們從哪裡來就哪裡去吧。”
“——”
倒抽了口氣,惡魔侍者臉色鐵青,似乎已經預料到自己等會悲慘的下場,卻還是咬牙應答。
“遵命,陛下。”
轉念一想,危機抑是轉機,如果操作得當,說不定能藉此讓一項眼光高的魔王對自己另眼相待。
他順服的接受指令,不忘來這裡的目的,把所知情報巨細靡遺地訴說給他的主人。
待他轉身離開,便會第一時間執行魔王親自下達的命令。
周身再度歸於寂靜,藍染徑自閉目休憩,收斂氣勢,平和的氛圍幾乎與這片寧靜空間合而為一。
隨侍在旁,除了他開口要求之外,不會擅自離開他視線的魯澤正在人間和他的兄長‘友好相處’,藍染並未允許其他惡魔取代魯澤的位置,身邊因此空曠了許多。
魯澤的性格本就寡言少語,說話直擊重點不會拖遝,領悟力強,執行命令的效率也不錯。
有他在身邊藍染能享受寧靜的氛圍,指令一說出口成效立見,魯澤儼然成為他在魔界最看好也最信賴的左右臂膀。
魯澤擁有的特質對藍染而言有種很濃的熟悉感,他漫長的生命裡,曾跟這樣的人相處過一段不短的時光。
等他結束這段打著旅遊名義的長久旅程,回到原來那一個世界,想必,他此刻心中想到的人仍舊守在那裡,在他打造的白色碉堡中。
那個人的性子本就如此,少有情緒反應,許是轉變為瓦史托德的過程中出了差錯,近乎喪失對事物的感情。
剛開始遇見,對方就像一張純白的紙,乾淨的不可思議。
碧綠眼眸宛如清晨倒映樹影的湖泊,沁涼清澈,一陣風吹過帶起漣漪,卻什麼也沒有留下。
酷似惡魔的特征,黑色翅膀、細長尾巴、帶點彎曲弧度的銳利尖角,比單純以麵具覆蓋容貌的虛還要更加地詭譎。
但是他給人的感覺卻很純淨,猶如新生稚兒。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藍染最初遇到烏爾奇奧拉時,烏爾奇奧拉剛誕生不久,從深淵底端攀爬而上,戰勝覬覦他的同類,踏著屍體獨自存活。
藍染回想著那段記憶,唇角勾起,並不明顯但確實存在著少許溫柔,為他的表情增添難以言語的魅力。
說他在那片漫無邊際的白沙中撿到對方也不為過,畢竟這是事實。
藍染睜開眼睛,慢條斯理地起身,身上的繩鏈隨著他的動作略微擺動。
指尖觸碰手腕,掌心朝上,藍染垂著眸子,拉扯著手套尾端。
他往前邁步,軍靴踩擊地麵,彷佛計劃好似的,等待已久的時機終於來臨。
亮光占據視野,在他的眼前,紋路繁瑣的魔法陣展開,圓形的外圍,中央是一個大型的六芒星,來自魔界的文字延著圈內轉動。
這是一個召喚陣,吟唱特定咒語,注入等量魔力,就有機會透過這個召喚陣將他召喚至人間。
有機會,代表不一定成功,直至今日,藍染也隻應過一次。
如今便是破例之時。
魔王踏入複雜精致的召喚陣,彷佛在熱切表達對他的決定感到歡喜,光芒轉眼間燦爛到令人幾乎睜不開眼,魔力湧動,這座武裝城堡的主人氣息消失在一片熾白的亮光中。
…………
……
卡丹茲把酒紅色的長發豎起掠過寬肩撥至胸前,他的穿著一點也不比雜誌封麵的男模差,白色襯衫打著領帶,禮帽加上白手套,三件式西裝,外頭穿了件長款風衣,展現多層次的視覺效果,看起來既時髦紳士又優雅。
但是蓬萊黑刀直言,卡丹茲和其他那些上級惡魔根本不能比,他是魔界首屈一指的恐怖份子,上級惡魔中高位階的將軍級惡魔。
卡丹茲笑著接納了這個讓他滿意的稱號,恐怖分子,多貼切?
魯澤和魯卡戰鬥,卡丹茲、哀樂姬則與戒之手交戰。
身為雙方的首領,兩名出自祇王一族的召喚師理所當然地一對一決戰,他們手心攤開支撐著書本,不停地吟唱咒語,操縱魔法之門竄出的飛龍纏鬥,聲勢浩大。
四年前,被人類召喚的卡丹茲不但殺了召喚者,還導致蓬萊黑刀的搭檔——降織千紫郎家族悲劇,蓬萊黑刀的仇恨是上一世搭檔慘死於卡丹茲之手,降織千紫郎則是一家人除了自己以外,通通因卡丹茲一時興起而命喪黃泉。
“真是不好意思。”鼻梁高挺,有著一對劍眉,相貌英俊的紅發惡魔漫不經心,“人類對我來說不過是遊戲對象,而我最喜歡的就是看著那些可憐的羔羊追著我灑下的誘餌,知曉真相後露出絕望的表情,再等著我殺死他。”
卡丹茲放任降織千紫郎的日本刀刺入自己的身體,他冷眼看著,彷佛身體不屬於自己。
“你念念不忘的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這一刀,就當做道歉好了。”
“現在開始,我不會再手下留情。”嘴角留下血液,卡丹茲笑了出來,他在蓬萊黑刀麵前重創降織千紫郎,鮮血當場噴濺,灑落滿地。
“千紫郎!!!”
蓬萊黑刀跑到倒下的青年身邊,他看著流淌的血泊,焦急地扭頭向夕月求助。
“幫幫他!幫幫千紫郎!求你了夕月!”
夕月當然不會婉拒,那怕使用能力要付出代價,治療傷者並替其承擔苦痛。
“人類——明明是如此脆弱的生物,叫囂著被我奪走重要之物,像個笨蛋一樣反抗我,不論多少次被撕得粉碎都不願放棄。”
卡丹茲扯出嘲諷的笑容,“我都要忍不住憐憫你們了。”
“為何要窮追不舍?詛咒著自己的無能就這樣死去明明也不錯。”
嘴上說著憐憫,眼底卻冷漠如冰,卡丹茲走向正在治療降織千紫郎的夕月,夕月連忙暫停治傷的動作,拉住負傷還想上前擋惡魔的蓬萊黑刀,使用近日習得的能力開啟防禦用的護盾。
半透明的盾散發柔和的暖光,壟罩受傷的兩名戒之手以及本身對惡魔毫無威脅性的施術者。
“這種脆弱的東西,能擋住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