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語一上手, 獨孤默就慚愧不已。
他在明軒堂也住了不短的日子,見識過高媽媽的能乾與護短,幾個丫環的貼心, 小廝的謹慎仔細, 隻要在高媽媽的視線範圍之內, 世子爺除了吃喝需要拉撒需要自己動手,幾乎是一個眼神,身邊的人就能把她侍候的妥妥貼貼。
可是眼下世子爺親曆親為, 一上手就顯出了整理內務的天賦, 她所過之處一片淩亂很快就歸於整潔。
獨孤默見她做的輕鬆, 也試圖幫忙,才挪動兩步,金不語就被嚇到了:“彆動!你!彆動!”
獨孤默:“……”
他用受傷的眼神詢問:我有那麼差嗎?
金不語在外麵累了一天, 特彆能理解有些男人下班回家對於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渴盼,此刻隻想癱在床上, 連委婉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怕你幫倒忙!”
誠然獨孤默書讀的好,地圖也畫的不錯, 說不定還有什麼彆的風雅本事, 但在軍營裡都暫時用不上。
金不語領教過了他的破壞能力,對高分低能的人有了充分的認識,覺得一句話很能概括獨孤默——百無一用是書生。
獨孤默大概也感受到了世子對他生活能力的無聲嘲諷,去夥夫營提飯的時候情緒很是低落,外麵蹦躂回來的賈三對此毫不知情, 還誇讚他:“阿默,沒看出來啊,你屋子整理的不錯。”
也不知道是定北侯想要全方位鍛煉兒子的緣故,還是營裡有人故意怠慢, 世子爺固然分到了獨立居住的營房,但同時也能看得出這房子許久未曾住人,需要仔細打掃。
賈三去外麵跑腿,回來就發現世子住的地方已經舊貌換新顏,黎英跟黎傑跟兩根石柱子似的立在門口,好像受到了嚴重的暴擊,對著門內發呆。
獨孤默深吸了一口氣,才決定麵對現實:“其實……屋子不是我整理的。”
“那是誰整理的?”
“世子。”
“你居然敢讓世子整理房間?”賈三尖叫一聲,瞬間懂了黎家兄弟倆受到暴擊的表情。
獨孤默情緒低落:“我也不想的。”
賈三神情忽轉為嚴肅,鄭重提醒他:“阿默,一定不要把世子進營裡還要自己整理內務的事情說出去,特彆是不能讓高媽媽知道!不然,你就等著被扒皮抽筋吧!”
高媽媽自己可以對世子橫眉怒目,也可以提個雞毛撣子,但若是侍候的人讓世子受了委屈,那是決不可能被允許的。
獨孤默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在軍營裡的定位——做小廝顯然是失敗的。
他還能為世子做些什麼,以顯示自己的價值?
他們兩人提飯回去的時候,金不語已經沐浴更衣,然後發現另一件更為嚴重的事情——洗衣服也要親曆親為了。
沒有高媽媽,不開心!
比起在步兵營被各種高強度的刁難,金不語忽然覺得,做內務才是這個世界對她的刁難,在享受了二十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之後重新自力更生,也太難了。
沈淙洲過來的時候,金不語正臭著一張臉坐下來吃飯。
賈三邊擺飯邊將今日在營裡打聽到的消息講給世子聽:“大公子入營之後,在驃騎營掛個名,實則一直跟在侯爺身邊聽教,學的都是治軍之法。”他憤憤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世子爺進營怎麼就非要去步兵營操練?他們就是故意的,合起夥來欺負人!”
金不語對此事倒看的很開:“也不算欺負人,如果可能的話,我倒盼著侯爺讓我在各營之間輪轉一陣子,這樣也能讓我儘快摸清幽州大營的底。”隻有以普通士兵的身份深入下沉,才能知道軍中最底層的真相。
她還要感謝定北侯與竇卓,這兩位雖然對她不懷好意,但也算是歪打正著。
金不語招呼眾人來吃飯,四名親隨圍在一起團團落座分食,賈三抱了一碗飯繼續講:“大公子入營這些年,著力結交各營的校尉等低階武將,除了逢年過節請大家出去吃飯喝酒,平日也用些小恩小惠籠絡人心。他跟神射營的郭校尉、步兵營的榮校尉、驃騎營的胡校尉交情都不錯,唯獨先鋒營的校尉是卜大將軍的兒子,天生性格直爽,似乎不大喜歡大公子的行事方法,倒是跟大公子不怎麼親近,反而跟沈公子交情更深厚些。”
金不語戳著飯碗裡的肥白大肉片子燉菜發呆,抬頭對上盯著飯食幾乎要數米粒的獨孤默,壞心眼的挾了好幾塊大白肉片子送到他碗裡,語重心長的叮囑:“小孩兒,不挑食才能長個!你今天也辛苦了,多吃點!”
獨孤默:“……”感覺你在羞辱我!
彆不承認,世子你就是挑食!
不挑食的黎傑頓時嚷嚷起來:“世子偏心!阿默在營房裡待著什麼也沒乾,我們哥倆跟著您差點被練散架,怎麼就單給阿默挾?”
金不語正中下懷,將碗裡好幾塊肥白大肉片子分給黎家兄弟倆,見黎傑吃的香甜,低頭扒拉兩口飯,追問賈三:“這麼說大公子除了先鋒營沒滲進去,其餘營裡都有與他交好的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