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的連珠箭法傳了三代, 直到薑鴻博這一代斷了傳承。
厲安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薑氏的連珠箭法了,沒想到還能在世子身上見到,頓時對世子的態度大為轉變。
三王子匆忙追過來, 原以為憑著自己一隊人馬定然能將定北侯府世子拿下, 沒想到卻在陰溝裡翻了船, 不但未婚妻讓人家擄跑了,連胯**下寶馬都沒保住。
金不語騎的小白龍萬中挑一,而獨孤默騎的也是珠兒的好馬, 左賢王烏都疼愛女兒, 送給珠兒的這匹馬也是神駿非凡。
阿古拉的坐騎是從小養大, 不但神駿且通人性,比王庭那幫兄弟手足還要親近,沒想到卻毀在了金不語手裡, 頓時氣的破口大罵,一長串北狄國罵從他嘴裡冒出來, 被毀容的臉更見猙獰,直嚇的他的一眾親衛們都往後縮, 烏恩其連連道:“王子息怒!王子息怒!”
他們一眾親衛大半坐騎都毀在了金不語手裡, 在草原上追擊獵物,坐騎的速度決定了追擊的速度,而剩下沒死的那幾匹馬兒與金不語兩人所騎的完全不能比。
阿古拉生氣歸生氣,到底還沒失去理智,當下便派人攔著未曾離開的商隊, 想要從中挑出幾匹可堪與金不語的坐騎相媲美的馬兒去追擊狗世子,可惜這些商隊所用的馬都是一般負重的馬兒,無論腳力還是年歲口齒都落了下乘。
“進鎮子去搜搜看,誰家有好馬先牽了來, 追擊敵首要緊!”
阿古拉一聲令下,他的親衛隊呼啦啦從這簡陋的食攤之上撤走,往小鎮子裡衝了進去,挨家挨戶搜馬。
厲安等人目送他們離開,各商販都成了驚弓之鳥四散逃開,就連店家也怕殃及池魚忙著收攤回家,他們走過去,站在祝儼鋒麵前。
其中一人蹲下身摸摸他的鼻息,搖搖頭:“死了。”
祝儼鋒與他們共事多年,雖然有些油滑,但到底有多年袍澤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哪怕身陷死地也一定要拉著世子陪葬,著實令人不解。
厲安道:“此事不許聲張,等回去之後再做調查。”
他帶領的斥候營出了內奸,雖然不曾泄露軍事機密,但非要害死世子,也足夠令人心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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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語帶著獨孤默一路逃命,少年郎從小在平和安寧的富貴鄉裡長大,讀的是聖賢之書,學的是聖人之道,頭一回出遠門便遭遇了生活的暴擊,發現自己果真如世子所說,是個讀書讀呆了的。
他那一肚子聖賢之書與治世文章與眼下的境況全無辦法,唯有依賴一向被他鄙視的世子金不語。
金不語肩頭滴血,一氣跑出七八裡之後,才停下馬兒,一把拔下肩頭匕首遞給獨孤默:“你拿著防身!”然後拉開衣裳便清理傷口。
珠兒再奔放也還是個未婚少女,見她大喇喇扯開衣裳,頓時破口大罵,全無前幾日的柔情蜜意。
世子一邊從荷包裡拿出藥粉清理傷口,一邊笑嘻嘻打趣她:“珠兒,你前幾日不是還說要嫁給爺嗎?等爺回了幽州就擺酒納你為妾,到時候左賢王便是爺的嶽父,到時候裡外都是一家子,還打什麼呀”
珠兒心高氣傲,連王子妃都瞧不上,更何況還是敵國世子為妾,當即氣的恨不得活剮了她:“狗世子,你等著!等我父王帶兵踏平你幽州,到時候讓你給我當奴隸,跪下來給我叩頭認錯都沒用!”
“珠兒,你這就不厚道了!”金不語往傷口上厚厚撒了一層舒觀雲特製的止血藥粉,嘶嘶直吸氣:“舒老頭是往這藥裡加了辣椒粉吧?”疼的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嚴重懷疑老頭公報私仇。
匕首紮透了她左肩,方才又強撐著拉了好幾次弓,傷口崩的一塌糊塗,藥粉倒上去便被血衝開,她手一抖將所有藥粉都糊了上去,還有閒心跟珠兒開玩笑:“我說珠兒啊,小爺好心納你為妾,給你榮華富貴的生活,你想的卻是讓小爺做你的奴隸,女人啊,還真是狠心!”
獨孤默沒好氣的說:“你就不能閉嘴?!”疼的直吸冷氣,還非要調戲姑娘,這人沒救了!
他見世子不好綁,便接過她手裡乾淨的布帶子,發揮平生最大的整理能力,給她在左肩頭纏了好幾圈,綁了個極醜的結,還好那結在世子肩後,視線難及。
“要不,咱們歇一歇?”他心裡又焦慮又擔心,既怕被阿古拉的人馬追上來,又怕金不語半路因失血過多而暈倒在地。
金不語拉上衣服,一改嬉笑模樣,鄭重道:“阿默啊,接下來我的性命可就交托到你手上了!”
獨孤默被嚇了一大跳:“我……我能做什麼呀?”
金不語道:“來時你已經記了一路的地形,咱們回去的時候既要繞過北狄村鎮,還要找一條離幽州最近的路,抓個北狄人來當向導已經來不及了,隻能靠你的本事了!”
獨孤默突然間被她負以重任,肩頭從所未有的沉重,他略一思索便道:“隻要你相信我,我一定把你帶出北狄!”
兩人翻身上馬,珠兒還在破口大罵,金不語一個手刀便砍暈了她,自嘲道:“我現在知道了,憐香惜玉也是有條件的。”
嬌嬌軟軟想要嫁給她的小娘子,卻被她打暈了帶回去當人質,金不語覺得自己還是頗有渣男潛質。
獨孤默被她逗的緊繃的神經鬆懈了幾分,露出一點笑意:“都什麼時候了,世子還有閒心想這個?”
狗世子惆悵歎息:“清風、明月、你我、還有被我負了的小美人兒!”她捂著左胸口擦一把冷汗:“阿默,我咋覺得我的良心有點疼呢?”
獨孤默被氣笑了:“你那不是良心疼,是傷口疼!”
“也是。”狗世子擦去額頭冷汗,露出個呲牙裂嘴的笑,可見肩頭疼的厲害:“良心哪及得上自己的利益重要。”
兩人一夾馬腹,衝向幽州方向。
獨孤默後來回想他去年殿試做的文章,當時侃侃而談,自覺有經天緯地之才,滿肚子濟世安民的道理,可是真落到了實處才發現全都不過是紙上談兵。
世上之事全無定數,被發配到幽州是意外,遇上金不語更是意外之中的意外。
有些人離的遠時,聽多了旁人誹謗便覺此人麵目可憎,相識於表麵嫌她輕浮油滑,可是與之相處的久了才能感受到她的好。
金不語受了傷,帶著珠兒緊跟著他趕路,當晚走夜路的時候便燒了起來,她本人尚不覺得,隻是臉頰潮紅,還強撐著去獵了一隻兔子,生火烤了給他吃,照例撕了一隻兔腿給他:“阿默,多吃點,還有好多天的路要趕。”另外一隻兔腿給了珠兒。
珠兒賭氣不吃,扔到了地上。
金不語一聲不吭撿了起來,拍拍上麵草葉泥土啃了起來。
獨孤默被她的舉動驚到:“地上的臟了,還是彆吃了吧?”
她大口啃著,吃的很是香甜:“非常時期,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哪裡那麼多講究。我聽說當年外祖父與舅舅行軍吃樹皮地鼠的時候都有,隻要不是吃人肉都不算慘。”
獨孤默:是誰說世子爺隻愛享受的?
真應該讓幽州城內那幫瞎了眼的來瞧瞧現在的世子爺,哪裡還是依紅偎翠的那位爺?
他記憶力驚人,再加之去時便對周邊路途多有留意,又與吳老板祝儼鋒兩廂印證,竟然真教他憑著自己的好記性找出了一條偏僻又離幽州最近的路。
途中好幾次在接近水源的時候都差點撞上北狄牧民,他們便謹慎的躲了起來,得益於三王子的坐騎被世子射死,他們行路的速度極快,竟沒教阿古拉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