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客棧裡人聲漸消,許多人都進入了夢鄉。
櫃台邊值守的夥計一直留神樓上的動靜,先是聽得上麵還有些微動靜,到後麵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子夜過後,很多人都陷入甜美夢鄉,夥計悄悄去客棧院子裡,拉開了後門。
黑暗之中,一行人魚貫而入,足足有二十多人,打頭的穿著緊身衣,腰肢勒的細細的,頭發全都挽了起來,麵上蒙著黑布,但瞧那身形便知是一名極為愛美的女子,就算是行此勾當,也舍不得遮掩自己的美貌。
“那冤大頭可睡了?”
女子一開口,赫然便是傍晚陪著薑不語逛銀樓的九娘。
“富家公子細皮嫩肉受不得苦,又趕了一天的路,還陪你逛街,早就累死了,泡個澡的功夫,房裡燈就滅了,這會恐怕正跟周公下棋呢。”夥計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弄出的動靜小些,彆驚醒了其餘的客人。一會兒出來記得把我的那份兒留下就好。我可是聽說這是頭肥羊!”
“也還可以吧。”九娘下意識去摸鬢角的碎發,卻隻摸到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隻得遺憾的收回手,心道:若是改日把那套紅寶石的頭麵戴出來,不知道得招來多少豔羨的眼光。
“多虧了九娘,讓我們哥幾個跟著發財,還是九娘有眼力!”跟著九娘過來的一眾漢子壓低了聲音恭維她,想到馬上就要發一注橫財,他們都很興奮。
“我還能虧待你們啊?!”九娘率先往樓梯方向走去。
這幫人顯然早就乾慣了的,熟門熟路摸上樓去,用尖刀撬開門閂,直撲裡間床上,提刀便對著床上枕頭的方向剁了下去,忽聽得身後有人輕笑:“大半夜的,你們這是做什麼?”緊跟著有人點亮了油燈走了過來,一臉好奇的探頭朝床上掃了一眼。
但見那床大紅色的新被子已被剁開,切口整齊露出內裡絮著的棉花,甚至連下麵的褥子都被砍破了,卻哪裡有半個人影?
而本應該被一劈幾段的富家子卻站在他們身後,正皺著眉頭,不但沒被嚇到,竟還有些惋惜:“好好的被子都被你們糟踐了,早知道小爺就不討要這床被子了,也不知道那縫被子的小娘子點燈熬油做了多久呢。”
見識過她揮金如土的樣子,九娘差點被氣笑,二話不說便向著她揮刀砍了過去,刀風凜冽,這一下又用足了十成力氣,想來不死也殘,誰知那富家子匆忙之際竟然躲了開去。
九娘祖上開著武館,父親也做過武師,她從小跟著親爹練過功夫,十來歲上親爹過世,便留下了孤兒寡母過活。
不過她從小便是好勝的性子,雖然武館開不下去了,但卻從不曾覺得自己比男人差,多年苦練不輟,下手尤為狠辣。
她不信邪,緊跟著揮刀砍向富家子的喉嚨,打量一刀便讓她命喪黃泉,誰知那人不但輕鬆避開,甚至連燈油都沒潑出來半滴,還不讚同道:“妹妹,傍晚我才給你買了頭麵,晚上你便親來取我的性命,這就有點絕情了吧?”
“呸!臭男人!誰是你妹妹?”九娘厭惡道:“彆以為有倆臭錢便可以為所欲為。”
“果然是妹妹你!妹妹也是對我相思難舍,所以才夤夜趕來與哥哥相會嗎?”富家子捧心做個傷心難禁的模樣:“我不過是訛詐而已,誰曾想當真是妹妹。你若是想要錢,隻管跟哥哥開口便是,便是哥哥一顆心也可以剖出來送給你,何至於為了倆臭錢大半夜就非要取我的性命?”
九娘:“……”這臭男人不但出手豪闊,說起甜言蜜語也眼不要錢似的,她手下長刀有瞬間的遲疑,到底還是繼續砍了下去。
薑不語連連躲避九娘的砍刀,順手放下了油燈,屋裡算不得寬敞,無形之中便增加了躲避的難度。
他們一行人摸上來之後兵分四路,直撲二樓這幾間房。
九娘帶著四個人一起摸進來,本以為富家子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必不用勞動他們幾個,自己一個人也就解決了,誰知不但沒解決,反而讓富家子發現了他們。
也不知道富家子是真傻還是反應遲鈍,再或者她早就在守株待兔,總歸不見她有一點點驚恐之意,甚至還氣定神閒,讓九娘有種不好的預感,暗暗懷疑她在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她搖搖頭,將腦中這荒謬的念頭趕走,手中長刀朝著富家子的麵門砍去,也不知她怎生閃避,在距離刀尖還有三寸的距離之下竟然躲開了,同時她隻覺得手腕一酸,手中長刀已經易了主,落進了富家子手中,甚至連她自己亦落進了富家子懷中。
這可惡的浪蕩子竟然在她耳邊深嗅了一下:“好香啊。”挑開她的麵巾,笑得好不得意。
九娘的臉色都變了。
“……”藏在衣櫃裡的侍郎大人無語凝噎,世子這個拈花惹草的毛病,幾時才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