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1 / 2)

第028章 (捉蟲)

族中長輩自然感興趣,都催促著江敬武, 讓他快說。

大夥兒都在, 江敬武也不賣關子了, 直接將阿柔同他說的經過轉述了一遍:

老太太發熱多汗,四肢浮腫;咳逆倚息, 短氣不得臥——症狀確與肺癆相似。詢問之下, 又得知她病前冒雨受寒, 先傷體表為外之陽氣——病因也與肺癆相關。

故而,眾大夫以肺癆醫之, 阿柔也可以理解。

方子阿柔也問過了, 正是醫治肺癆的,用量適宜不說, 還都是頂好的藥材。按理說,不該久治不愈。

從那時起,她便多了份懷疑。

待幾人到了府衙, 趙大人帶她們過去老太太房中,阿柔一見她臉色, 就知她患的並不是肺癆。

——肺癆者, 多盜汗乏力, 胸痛咯血;納差消瘦, 氣喘喉堵。

必定要時常開窗通風,但因為盜汗後濕冷難忍,午後尤甚,所以要常換乾衣, 加上有氣喘喉堵的症狀,著寬鬆衣物才會方便舒適。

而阿柔進到老太太房間,卻見房間窗門緊閉、門前掛著厚厚的擋風、房內燃著地龍、炕還燒的溫熱。

老太太更是著厚衣斜倚在床上,吃著水果。見到阿柔和蜚蜚,眼前一亮。

她見慣了頑固的老大夫們,還是頭一回有這麼小的孩子來她這兒。

自家孫兒也跟她們差不多大,可是,總擔心過了病氣給他們,便極少讓人過來,來了也是遠遠站著,行個禮就走。

“這是誰家的小孩兒?”老太太確實喜歡孩子,頓時眉開眼笑的,“不必過來了,站那說會兒話罷。”說著,讓丫鬟給她們搬凳子,還請她們吃水果。

蜚蜚人小,不太敢吃涼的東西,隻拿了個小橘子在手心,打算捂熱了再吃。

阿柔此行另有任務,便不停與老太太說話。

她機靈,嘴又甜,哄的老太太是喜笑顏開的,咳嗽聲都比平常少了一些。

阿柔愈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主動請纓道:“老夫人,我能不能給你把把脈?”

老太太終日不知道要見多少大夫,格外討厭有人說著說著就要給她看病,但阿柔年紀小,也就比桌子高不了多少。

提出這種要求,她隻覺得新奇。

“好啊,你來。”老太太咳了咳,讓丫鬟將她的麵罩拿來,又給阿柔拿了塊手巾,讓她捂著口鼻。

阿柔並沒有用手巾,隻坐到床邊,中食二指並攏,往她手腕上一搭。

漂亮的臉上是極其認真專注的神情。

片刻之後,阿柔有了答案,笑盈;、盈地鬆開了老太太的手,一副乖巧可愛的神態。

“如何?”老太太也笑,逗她玩似的,“小娃娃還會瞧病呐。”

阿柔卻道:“我隻是隨便看看。本應是我師父來,但他老人家身體不適,不宜遠行,便讓我先來陪您說說話。”

“好,幸好是你過來,我就喜歡有人陪我說說話。”老太太道,“一把老骨頭了,最煩那些個庸醫,一會兒讓我吃這個藥,一會兒讓我吃那個藥,結果越吃越難受。我這身子骨啊,都讓他們的藥給泡壞了!”

阿柔笑笑:“您硬朗著呢。”

“不過,”頓了頓,有些為難地說,“的確差點兒就給泡壞了。”

蜚蜚聽見,歪著頭“誒?”了一聲,擔心老太太生氣,連忙從凳子上跳下來,要過去幫姐姐的忙。

她一臉的沉著冷靜,奈何走的不穩,硬是將幾步的路程走出了跋山涉水的架勢。

丫鬟姐姐見她可愛,就將她一把抱起。

“姐姐。”蜚蜚指了指阿柔。

阿柔聽到聲音,暫停了話,過來抱她。

老太太房內過分暖和,蜚蜚的小臉紅撲撲的,老太太望著她,她還不好意思,把臉埋在了阿柔懷裡。

“你乖呢。”阿柔把她手裡的小橘子剝給她吃,讓她坐在床邊上自己玩。

縣令本在外間等著,順耳一聽,發現阿柔竟然順著老太太的話,說吃藥害人,這不是要命嗎?

往後她若不肯吃藥,受罪的總不會是旁人。

結果那孩子說著說著竟沒聲兒了,不由著急地進來,質問阿柔:“你方才那話,是何用意?”

他生氣起來還是挺駭人的,丫鬟們當即跪了下去,一臉的恐懼。

阿柔沒說話,蜚蜚叼著橘瓣疑惑地望著他。

“你怎麼又來了?”老太太不滿他這般強橫的語氣,剔他一眼,“又想讓我吃那些酸臭藥汁是不是?”

趙大人也挺無辜:“那還不是為了讓您快點兒好起來嗎?”

“我好不了!”老太太嚷道,“你沒聽孩子說嗎?我這一把老骨頭都讓藥給泡壞了。”

提到這個趙大人就生氣,有一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你!”他指著阿柔,“我讓你過來,是搗亂的嗎?”

虧他還以為這小姑娘乖巧懂事,沒想到也是個狂妄的!老太太本就不想吃藥,她還說這種話,不是增加老太太吃藥難度,給他找事兒嗎?

阿柔卻不慌不忙,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老夫人得的並不是肺癆,所以,用治療肺癆的方法,隻會適得其反、加重病情!所以我才會那樣說。”

“胡鬨。”趙大人一揮手,“回去告訴你師父,明天我再去請他,不來,我就燒了他那破屋子!”

他雖然生氣,但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本就是拿來做樣子的,隻是沒想到她這麼大膽,竟然和老太太說這樣的話。

關鍵老太太還相信了!

其實他也明白,老太太並非是出於信任,才同意她的話,而是她吃了太久的藥,實在是不想吃了,好不容易找到個向著她的,自然就有一種找到同盟的感覺。

要不怎麼說,老小孩,老小孩呢?

老太太年紀大了,這性格還真跟小孩子一樣,就得哄著讓著,不然就鬨。

“你要燒誰的屋子?”老太太怒而捶床,“你敢做那等魚肉鄉裡的事情,娘可不能依你。當官不求你清廉,但求仁心,你敢去燒人家屋子,我就敢、我就敢絕食!”

趙大人:“……”

能彆趁兒子威脅人的時候拆台嗎?

“老夫人,趙大人,我年紀小,你們不信我是對的。”阿柔說道,“但我並非胡說,就是我老師在,怕是也要這麼說。”

趙大人已經不想和她說話了,當即就想找人送她回家。

老太太卻不允:“我看阿柔是個穩重的,不像是信口開河的孩子,她說不是,或許真有緣由,你聽都不聽,就妄下定論,此種專橫獨斷的個性,怎麼做彆人父母官?”

“她才七歲。”趙大人不敢置信。

“七歲怎麼了?有智不在年高。”老太太抓著阿柔的手,“好孩子,說說你的看法,我這病,真不是肺癆?”

阿柔堅定地點點頭,卻看向趙縣令:“大人若不放心,大可以將先前參與過診治的大夫叫來,我們當麵論證。”

“這樣好。”老太太說道,“叫他們來,聽聽阿柔的高見。”

說著,還看向蜚蜚:“若真不是肺癆就好了,你們可幫了我的大忙。”

她年紀大了,身體好不好的,能活多久都無所謂,就是想見見兒孫們。可自從她這個肺癆病,就再也沒抱過孩子,沒一塊吃過飯,她心裡這個難受啊。

“您本就不是這個病,哪裡是我們幫了忙。”阿柔說道,“我方才進來,隻覺得房間悶熱難忍,您還穿得這樣厚,若是肺癆,可不敢這樣捂著。”

老太太“呦”了一聲:“大夫們也說了,可我啊,一開窗吹風就無比難受,像是有刀子在我臉上劃,隻得關上了。”

阿柔點頭,說道:“惡風,多汗,我曉得。可又不能喝水,喝多了便會四肢浮腫,不停上廁所,悶熱但不發汗,難受的緊。”

“對對對。”老太太滿臉驚喜,拍著她的手,儼然已經信了大半,“我這到底是什麼病啊?”-

二人說話間,門外又進來了幾個人,手裡皆拎著藥箱,正是先前為老太太診治的老大夫們。

老太太一見他們,臉色就耷拉了下來,恢複成了一開始的高冷模樣。

“正巧,都來聽聽這小大夫的意見。”老太太說。

她這樣說,老大夫的臉就沒地兒擱了,當即反駁道:“老夫人,您疼孩子是好的,可也不能聽信黃毛小兒隨口胡謅,生病的事情,能鬨著玩兒嗎?”

說話的那人胡子花白,話一出口就有人應和,定是他們中間資曆比較老的。

老太太哼了一聲,沒搭理他。

倒是蜚蜚,在一旁憤怒地說:“你!不許,說姐姐!”

她雙手一拐,掐著圓滾滾的腰,小臉皺著,儘量做出自以為凶神惡煞的表情,可她細嫩的小聲音還是出賣了她。

讓人隻覺得可愛。

“沒大沒小。”老大夫不滿地說道,“老太太若想羞辱我等,何必用這種方式?”

這話倒叫老太太和趙縣令都沒臉,也就他年紀大了敢這麼說。

“羞辱你?”冷哼一聲,老太太說,“你們這麼多人,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治好我的病,還用我來羞辱你們嗎?自己就不覺得羞愧嗎?”

眾大夫:“……”有必要說的這麼直接嗎?

老太太直來直去慣了,縣令也在旁邊,誰敢惹她?眾人頓時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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