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1 / 2)

第040章

——劉越風,王麻子那個天生殘疾的兒子。

她深深記得這個男孩兒, 除了小時候在他家做過一年苦力, 不知道替他背了多少黑鍋、實在被他捉弄怕了之外, 還有一個原因:

這孩子長大了之後,竟然成了朝廷花重金通緝的頭號欽犯!

具體情況蜚蜚並不清楚, 隻是從姐姐的談話中依稀聽出來, 他似乎是創立了一個門派, 追隨者眾,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情。

原本她都快忘記這個人了, 現在再看到他, 隻覺得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劉越風的長相其實非常清秀,有一種與世無爭的乾淨, 明顯和同齡的男孩子不同的是,他有個香包,常年帶著, 所以身上、衣服上永遠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隻可惜他天生就走不了路,雙腿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但就是使不上力氣。

王麻子遍尋名醫也沒用, 便找匠人給他打了一輛輪椅, 可以移動自如。這麼明顯的標誌, 打眼一瞅就知道是他。

印象中,劉越風喜靜,並且,性子和他的臉色一樣冷, 似乎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成日悶在房間裡看書、下棋,臉色越養越白,甚至比阿瑾還要蒼白幾分,人也消瘦。

蜚蜚幾乎沒怎麼聽他說過話,更彆提看他笑了。

不過,雖然他經常捉弄人,個性很壞,但他那個長相在那裡擺著,怎麼看也不想是十惡不赦的人,不知道為什麼,長大了會做出那樣出格的事情。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麵獸心?

畢竟他從小就與常人有異。

——尋常孩子,若不能走、不能玩,定然會覺得天都塌了,可他,卻好像適應得很好,甚至樂在其中。

據說這個名字就是他自己改的,指的是,雖然腿不能動,思想卻比風還要便捷……

實在讓人難以捉摸。

蜚蜚並不知道他今年要入學,如果知道,她一定會晚一年再來,或者乾脆不來——誰知道會不會無意間得罪了他,被他盯上。

那些個信徒的力量可不是開玩笑的。

隻可惜,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反悔了-

嶽臨書院在西營縣最北邊,臨著銅越山。

山那邊是春曉縣,但春曉縣沒學堂,因此有很多學生要繞過山,到嶽臨書院來求學。

書院不並大,主要分成開蒙院、點墨軒、清心齋三個院落,每個院落有兩間學堂,滿滿當當全是苦讀的弟子。

開蒙院,顧名思義,裡麵大部分是沒有念過書、不認字的孩子,日常便是學習千字文、三字經這些。學個兩年左右,考校通過,就要入點墨軒讀聖人書。

這兩個地方教授的內容,可以說是學習四書五經的階梯,而四書五經是科考的根基,學不好就要一直學;學好了,才可進入清心齋,學習六藝。

清心齋是專們針對科舉所開設的學堂,課業偏重在騎射、寫文章幾個方麵。

當然,十年寒窗苦讀,靠的不是夫子交給你什麼,而是要看自身的努力——六藝學完了,可遠不代表求學生涯的結束。

科舉考試,才是求學生涯最難過的一關!

而在書院學習的知識,是遠遠不足以支撐學子參加科舉的。

於是,學子們在離開書院以後,或削尖了腦袋進太學;或遍尋名師,爭取在科考之前拓展人脈關係。

但名師就隻有那麼幾位,拜師比入太學還難,而太學又多半是為世家子弟開設的學堂……

重重障礙下,普通人想靠讀書躋身廟堂,實屬難上加難。

可是,想要改變命運,讀書,偏偏又是他們能夠選擇的唯一的路。

“記得阿爹先前跟你們說過的話嗎?”送他們上學的路上,江敬武說道,“戶籍是既定的,想要更改:一、嫁人,二、做官。”

看看兩個女兒,江敬武說道:“雖說女子不能參加科考,但也不能將自己的未來全然押在夫婿身上,萬一阿爹眼神兒不好,給你們找了個紈絝,那怎麼辦?”

蜚蜚跟阿柔麵露驚恐,他於心不忍,當即話鋒一轉,對三個小子說:“所以,為了你們的妹妹,你們三個必須給我好好讀書,知不知道?”

“等將來,你們若能名題金榜,封了官,咱們一家子都能跟著搬到任地去。”江敬武說,“門楣高了,你們妹妹才能找到更好的夫婿,不會受苦。”

他這樣一說,三個小子頓時覺得自己肩上的任務重了起來。

“放心罷,阿爹。”阿林堅定地說道,“隻要好好讀書,就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這麼劃算的事情,當然要做。”

他是喜歡讀書,才能毫無顧忌地說出這樣的話。

阿木和阿森就頭疼多了,為難地抓抓後腦勺,麵麵相覷著。不過,讀書雖然難,但為了妹妹,他們願意去努力!

阿瑾默默聽著,卻不似三兄弟那樣鄭重其事,表情甚至帶著幾分諷刺的意味。

尤其聽到“嫁人”兩個字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看天真爛漫的蜚蜚,嘴巴緊緊抿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但顯而易見的不太高興。

他其實並不想入學讀書。

一來,他將來不能參加科考,二來,他答應過江敬武,三年以後,他就會離開。

現在隻剩下兩年了。

但江敬武擔心孩子們上學以後,他會悶出病來,便勸他過來體驗一下跟同齡人的生活。

仔細想想,這一年來,他的確已經習慣了跟阿木他們兄妹一道兒玩,乍一分開,或許真會不習慣,思慮良久,還是同意了。

而寧大夫得知他要入學,那叫一個歡天喜地。

連忙把壓箱底的錢都拿出來給他,讓他趕緊到書院住著去,彆在家裡氣他。

於是,頭一回成功氣到了阿瑾。

早春二月,背陰處的冰雪還未化儘,空氣中裹挾著殘留的年味兒,綿綿細雨滋養著世間萬物。

雨後微寒的上午,江敬武帶著六個長相惹眼的孩子,朝著銅越山的方向,順著清溪街道的石板路一路向北。繞過一座落文碑,便見一處清幽、素雅的所在。

白牆黑瓦,周圍儘是樹,此時尚未抽條,光禿禿的聳立著,被雨水沾染成墨寒之色。

書院大門前有條清澈的小溪,流水潺潺,幾人路過小橋,“嶽臨書院”四個正楷大字展現在他們眼前。

喧鬨聲從院門內傳出來,幾人在門口頓了頓,打量片刻,才踏足進去。

眼下並為開始講學,多是送孩子來的,書院內不止一般的亂。

多三兩成群的聚在一處,見到同窗開心大笑的有、舍不得家人坐地痛哭的有、拿著樹枝當劍比劃追逐的有……

蜚蜚有些怕生,抓著江敬武的手指,貼在他大腿上看著麵前踢毽子、玩投壺的人,有點想回家。

江敬武已經提前同趙夫子打過招呼,便直接路過回廊,到房內找他。

幾個孩子被留在外麵,旁邊堆著從家裡帶來的東西。

蜚蜚長大了不少,不好再讓人抱來抱去,便坐在鋪蓋上麵,摟著姐姐的腰,怯生生地打量院子裡的孩子。

花江村也有許多和他們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孩兒,但他們兄妹同進同出,便不太搭理他們,此刻見到這麼多生人,不僅是她,兄妹幾個都有些不習慣。

他們長得個頂個的好看,也引來不少孩子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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