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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山洞中光線昏暗,還有一股黴味, 人群鬨哄哄的, 有人在哭, 有人歎氣,眾生百態, 令人唏噓。

這種環境下, 人的情緒很容易被影響。

江雨蘭就是在這個時候, 衝到三個孩子跟前質問他們的,語氣那叫一個囂張。

蜚蜚本就難受, 聞言, 更往阿瑾身邊湊了湊,沒有回答, 阿瑾則直接無視了她,當這個礙眼的東西不存在。

隻阿森蔑了她一眼,就差把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三個孩子的排斥讓江雨蘭麵色很掛不住, 語氣更不好地問:“問你們呢,為什麼不說話?”

“我們回自己家, 還要跟你報備?”阿森冷哼道, “管的倒寬啊你。”

江雨蘭忍著怒氣, 換個方式問:“那我家小花呢?你們回來避難, 沒有把他帶回來?”

“誰說我們是回來避難的?”阿森覺得這個人思路真是奇怪,“我們明明是回來通知你們避難的!要說避難,有比書院還安全的地方嗎?你不領情就算了,這是什麼態度?”

江雨蘭一副聽了笑話的表情:“領情?你幾歲啊就學彆人逞英雄?”

“不是最好。”她說, “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平時小打小鬨就算了,要是真生死攸關,你們卻把他丟下,我定然不饒你們。”

“你!……”阿森要和她理論,讓寧大夫攔住了。

他們的對話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這種時候,內訌是最可怕的,足以摧毀這些人。

“真到了生死攸關,也是各自保命。”寧大夫說,“都是鄰居,少說兩句罷。”

裡正夫人也出來勸道:“是啊,這次還多虧了阿木他們兄妹幾個呢,不然,也想不出要來這裡避難。雨蘭你凶孩子乾什麼?”

“我也是關心,有些情急罷了。”江雨蘭假笑道,“希望大家都能平安無事。”

說著,瞪了阿森他們一眼,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聽見他們的爭執,張氏和大伯母才知道幾個孩子回來了,忙喊他們:“阿森,蜚蜚,來這兒。”

他們三個和寧大夫靠近山洞口,在人群最外層,而大伯母她們在更深的地方,或許她們覺得越往裡,安全感越足,齊齊招手讓他們過去。

自從分家後,幾家見麵的次數就沒那麼多了。

雖然之前總是鬨矛盾,但現在這種情況下,碰在一起,怎麼還是要比其他鄰裡之間跟親近一些。

大伯母家的兩個孩子在書院沒回來,眼下就幫忙帶四叔家的小虎,三嬸則帶著三個孩子。

胖墩和胖丫都長大了一些,抽條兒之後,看著沒以前那麼胖了,胖虎還小,今年不過三歲,需要人抱著。

“過去嗎?”阿森問寧大夫,“裡麵是不是會好些?”

寧大夫覺得他應該是想過去的,便說:“那就去罷,正好你們還能說說話。”

她們都是女眷,寧大夫不太方便過去,就暫時和三個孩子分開坐。

阿瑾本來不想過去的,架不住寧大夫一直趕他,加上蜚蜚也看著他,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顯然是想和他在一塊兒,便跟著過去了。

“莫怕。”張氏安撫著他們,“山洞隱蔽,他們上不來的。”

蜚蜚點點頭,故作輕鬆的對阿嬤和大伯母說了些關於哥哥姐姐在書院的事兒。

大伯母家的兩個孩子都大了,不常與家人說這些,她便無從得知。蜚蜚又專門挑些有趣的和她講,她聽了自然覺得十分高興。

天馬上就要黑了,孩子們沒有吃晚飯,寧大夫家乾糧又不多,走的時候光想著帶錢,沒有帶吃的。

彆人現在都開始拿出帶來的乾糧分著吃,孩子們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他們現在並不是很餓,隻是覺得有些擔心。不知道要在這裡呆到什麼時候。

不過,既然流寇已經派人踩了點,又堵了路,並揚言要殺光他們,就說明會儘快動手,很有可能今晚來襲。

“來,大伯母帶了些吃的,你們先分一分。”大伯母將手裡的二合麵餅子遞給他們,“出來的匆忙,先將就著吃點兒。”

孩子們連連擺手說自己不餓:“還不知道要待到什麼時候呢。”阿森小聲提醒大伯母,“先省著,等餓了的時候再吃。”

大伯母身上背了一個包裹,裡麵是一些錢財、貴重物品還有吃的。

聽見他這樣說,掰餅子的動作頓了頓。

阿嬤近來身體不好,大伯、三叔、四叔現在又都在外麵,她心裡焦急的很:“什麼意思啊,今晚不一定來嗎?”

若真的拖個幾天都不來,難道要在山洞裡待個幾天?大伯母麵色有些難看。

如果可以,當然是不來為好,但是出去的路被堵了,他們糧食運不出去,隻能靠行走,如果對方在路上埋伏,後果不堪設想。

是以,出去逃命是肯定不敢的,隻能等人來救,也不知道出去報信的那個人現在到哪兒了。

“留著總不會是壞處。”阿森道,“先平安度過今夜罷。”

他這話,倒叫許多人食不下咽。

大伯母也吃不下去了,默默祈禱著官兵能快些來支援、此事儘快過去。

吃完東西,又小聲說了會兒話,黑燈瞎火的,人就開始犯困,三三兩兩的偎在一起打瞌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下突然傳來一連串的慘叫聲,伴隨著巨大的轟鳴,狠狠敲響懸在眾人頭頂的警鐘。

“什麼聲音?”大夥兒都被驚醒了。

流寇、流寇打進村子了?

村民們麵露驚恐的與家人相互依偎著,擠在一起念念有詞。

山洞裡皆是老弱婦孺,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人正在山下做陷阱,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自然都很著急。

蜚蜚也不能免俗,卻隻能窩在三哥懷裡,絞儘腦汁地回想當年他們的藏身之處。

而就在剛剛那陣轟鳴聲響起來的時候,她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麵。

一群人也像現在這樣擠在一起,哭泣著、祈禱著,仿佛正麵臨著某種嚴峻的危機。

畫麵裡,他們所在的地方也類似這樣的拱洞,但周圍十分平滑,還能聽到水滴滴落的空靈聲。

“是暗道。”蜚蜚突然想起來了,“當初藏身的地方,是花江旁邊的暗道!”

“你在說什麼?”阿森剛睡醒,有些迷迷糊糊的,“什麼暗道?”

眼下,眾人已在山洞之中,若此時下山去找暗道,目標反而更大,就算跟他們說了,估計也不會聽從。

隻能祈禱著那些人不會想到這個地方。

山下的叫喊聲隻持續了一小會兒,村子便陷入了平靜,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短促得讓人害怕。

霎時間,山洞裡議論紛紛,哭聲一片。

剛才聽到聲音的時候覺得害怕,聽不到聲音反而更加害怕。

“咱們不能這樣,躲在這裡當縮頭烏龜。”有些上了年紀的大叔大爺,忍無可忍地說,“不如我們全都出去,和他們拚了!”

大夥兒自然不敢出去,隻當他是說一說罷了。

“先不要著急。”阿森站出來說,“山上地形方便我們藏匿,一切等天亮了再說。”

眾人上山時都把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帶著了,若流寇發現他們早有準備,必然會進行搜捕。

但流寇不敢在這裡待太久,天亮之前一定會離開。

賊人一走,他們就安全了。

眾人自然也明白這樣的道理,忿忿不平的說了些什麼,但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並沒有衝動行事。

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不一會兒,山洞外不遠處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然是有人搜上了山!

糟了。

蜚蜚害怕的往三哥懷裡躲了躲,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們這裡都是一些老弱婦孺,連個趁手的工具都沒有,要怎麼和那些亡命之徒爭鬥?

眾人也都聽見了,一時更加害怕,場麵一度十分混亂,難以控製。

“大家不要慌。”寧大夫不得不開口,安撫他們,“把火把滅了,山洞裡這麼黑,他們不一定能找到這兒。”

眾人安靜了兩秒,隨即又亂了起來,哭的,著急的,求神拜佛的,亂得如同一鍋粥。

眼下沒有個主心骨兒,辦法沒少跟他們說,結果這些人就光知道在那兒害怕,根本不聽。

阿瑾便站了起來,揚聲說道:“剛剛是誰說要跟他們拚了的?”

“我,怎麼了?”那老頭子憤憤不平的語氣,顯然不甘心在這個地方憋屈地躲著。

阿瑾便趁著和他說話,將自己的打算告訴眾人:“就跟他們拚——即使他們找到這兒,也是我們在暗,他們在明。”

“山洞內地形狹小,他們要過來,最多兩人一排,若打起來,根本拉不開架勢。”

眾人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突然覺得也沒有那麼恐怖了。

紛紛止了哭聲,聽他說。

“上山的時候,我看見你們有人帶了農具。”阿瑾說,“到時候如果真的有人敢找過來,千萬不要害怕!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他們平時連殺雞都不敢,更彆說殺人了。

阿瑾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如果不拿話激勵他們,而任由他們這樣哭下去的話,如果真的有人上來,那他們必死無疑!

“好!”先前那老頭率先應和起來,“這些惡心的宵小,竟然打我們花江村的主意,也不問問老子答不答應。”

有他這樣的話,眾人頓時覺得有了些希望,暗暗幻想起等會兒要怎麼暴揍他們一頓。

“就聽這位小兄弟的。”那老頭說道,“你們都先準備準備,把農具拿在手上,屆時如果真的有人敢來,閉著眼睛砍就是了。”

他說的十分豪邁:“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眾人都被他激昂的情緒所影響,紛紛說道:“不錯,今日就算要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趁著士氣高昂,趕緊將他們分配到指定位置。

年輕的婦人舉起農具守在最外層,康健的老人在第二層,孩子、孕婦、年邁的老人在最裡麵。

寧大夫年紀大了,本想在第二層,反被熱血的村民擠到了最裡麵。

火把熄滅,一片漆黑之下,能明顯看到有一夥人正舉著火把,目標明確的朝他們走過來。

“怎麼回事?”有人提出疑惑,眾人手上動作也有了猶豫,“難道是自己人,否則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沒有人回答,因為那幫人很快就要到了!

大夥兒大氣都不敢出,紛紛盯著的洞口,攥緊手裡的農具。

因為他們知道,必須要趁其不備,將其擊退,否則,一群窮凶極惡的流寇擁上來,那還不等於狼入羊群?

蜚蜚被三哥緊緊摟著,阿嬤和阿瑾擋在他們前麵,所有人都十分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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