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城簡單洗漱後,找了一處少有人經過的地方,拔開雙刀,練了一個時辰。
聽到仆從過來送早飯的消息,他才回去。
江家人早飯並不在一起吃,因他們幾個孩子各有安排,起床時間不一樣。
按理說,顧瑾城用完早飯就該向江敬武請辭。
可小姑娘昨日讓他稍等,他便刻意忽略了屬下來找他的消息,打算見了蜚蜚再離開-
蜚蜚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睜眼發現外麵陽光明媚,姐姐正在白芷的侍奉下,於院子裡澆花。
想到昨日醉呼呼時說的話,她心都涼了半截。
顧瑾城走了嗎?
她忙讓人去打聽,對方回複說,顧公子尚未離開,此時正在三公子院子裡同他下棋。
蜚蜚:“……”
丟死人啦!蜚蜚被子蒙住臉,在床上滾了好幾圈,最後,不得不硬著頭皮起來。
不醉打水來給她洗漱,她一邊回想著昨夜的表現,一邊覺得自己又傻又慫,連句道歉的話都不會說,實在是太沒出息了。
他還在等,怎、怎麼辦呀?
這個時候去跟他說?
蜚蜚拿不定主意,目光瞥向放在梳妝台上的東西之上,突然就有了主意。
忙讓不醉幫她梳頭,緊趕慢趕地去了三哥院子裡。
三哥這幾日還在和樂器你儂我儂,一副我必須要離開你,但我實在舍不得的態度。
一遍一遍地撫著他的樂器,眼神哀傷如青年喪妻的深情鰥夫。
知道他心情不好,兄妹幾個便也不會到他跟前去戳他肺管子,都是隨著他的。
故而,漁燈節之後,這還是蜚蜚頭一回來三哥院子。
兩人正在院中做成草廬樣式的遮陰棚底下對弈。三哥著白衣,持黑子,顧瑾城著黑衣,持白子。
正殺得難舍難分。
而三哥一見她過來,立馬耍賴似的,將棋子丟到棋簍裡,歡喜地迎上去:“妹妹來了?過來坐。”
接著,連聲命人收了棋盤,並讓丫鬟拿出他朋友從外地帶回來的新鮮瓜果,招待蜚蜚。
“我那棋盤不許動啊。”阿森假模假式地招呼一句,“我馬上就要贏了。”
顧瑾城但笑不語。
默默抿著茶,這茶還是花江老家的,色澤金黃,入口綿甜,氣味清新,值得起一兩茶葉一兩金。
“妹妹這個時候來,有什麼事?”拿了蜜瓜讓她吃,“嘗嘗,今兒早上才到的,我正準備拿去分給你們。”
眼下剛四月中旬,要過個把月才是瓜果的正季,三哥有朋友常去外地,總想著給他帶些稀罕物。可他什麼都用不上。
卻記著家裡有兩個妹妹,總讓人帶些吃的玩的,或是女兒家用的東西給她們。
蜚蜚吃了一小片蜜瓜,瞧了眼顧瑾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天漸熱了,得了兩幅扇麵,便送給哥哥姐姐玩兒。”
“呦,”三哥笑著瞧她,麵露驚喜。
那表情讓蜚蜚覺著,莫說是專程送他扇麵,哪怕是她自己隨意提筆劃兩下,裱起來給他,他都能滿心歡喜地掛在牆上,逢人就吹!
“幾日前,知道馮老先生來了沬州,特意去求的。”蜚蜚讓不醉將扇子拿上來,一共五把,“還有三把團扇,我跟姐姐還有阿娘自己留著,便不給你們看了。”
小姑娘笑得極乖巧:“三哥先挑。”
“果然沒有白疼你。”三哥興高采烈的,將幾把扇子都拿起來看了看。
與一般的扇子不同,無論是扇骨還是扇麵都用了特殊材質,他看不出,但扇麵材質結實,不僅不易損壞,而且能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這是什麼材質?”三哥特意問了一句。
蜚蜚便說:“聽說是孔雀羽線織成的,上回鏢師到鬆濤港押鏢,與波斯商人換了一匹,姐姐見好看,說要給我裁衣裳。”
“但我覺得做衣裳太過高調,不見得好看,便找人訂成了扇麵,姐姐也是同意的。”
三哥越看越滿意,高興道:“確實漂亮,放心,三哥不白要你的,定另找其他好看的布料給你裁衣裳。”
“謝謝三哥。”蜚蜚乖乖地笑著答應。
見三哥愛不釋手地查看著扇麵上的字畫,沒功夫看她。蜚蜚鼓起勇氣,對一旁的顧瑾城說:
“你、你也挑一副罷。”
說完便低下頭,根本不敢看他。
顧瑾城捏著茶杯的手頓了頓,見麵前的小姑娘都快把腦袋埋在桌子底下了,心裡那股莫名的滿足和歡喜之感又洶湧而來。
“也有我的?”蜚蜚不肯抬頭,顧瑾城的目光便落在她圓圓的耳珠上。
剛問出來,就見那一點白嫩可愛的耳珠漸漸爬上了嫣紅的緋色,像熟透的桃子尖兒。
少年連忙彆開視線,被傳染了似的,耳朵也漸漸紅了。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三哥還沉浸在收到禮物的歡喜當中,陶醉地展開扇麵,將配字慢慢念出來,越看越高興。
顧瑾城便也執起其中一把。
他沒有亂動那些擺放整齊的扇麵,而是規矩地拿了離他最近的那把。
展開,突然就笑了。
配圖是花鳥,意境很好,有意思的是配字——納蘭性德的《采桑子》。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
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
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
一彆如斯,落儘梨花月又西。
顧瑾城默念一遍,瞧向她的目光便灼熱得幾乎能把人燙傷。
“扇麵很好,有心了。”少年望著她,意氣風發地笑著,學著三哥方才的話,“放心,哥不白要你的,你喜歡什麼,改日給你送來。”
聽他這樣說,蜚蜚便鬆了口氣,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嗯,你喜歡就好,我、我什麼都不要。”撂下一句,小姑娘轉身便跑,像是背後有狼在追似的。
顧瑾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