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掌櫃的一口一個無辜,看起來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捕頭便明白,對方針對的並不是酒館,而是開酒館的人!
於是,又帶隊來了江家。
“咱們也隻是按規矩辦事。”拿人收了銀票,笑笑,“不過,姑娘說的也在理,那便等驗屍後再請江老爺前去問話。”
“在那之前,還是得請江老爺配合一下,”那人說道,“留幾個人保護江老爺安全,不過分罷?”
阿柔朝他福了福身,算作應答。
捕頭也衝她點了點頭,又與江敬武和兄弟倆抱拳,帶人離開了。
方才攔著阿柔的三個捕快被留了下來,讓他們關注江敬武接下來的行蹤-
“閨女長大了。”江敬武欣慰地看著阿柔,“臨危不亂,心細還有手段,不錯。”
阿柔這個時候才表現出著急,說他:“您還笑得出來?”
“做生意嘛,得罪人很正常。”江敬武說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不了就是關店嘛,反正你們也不想繼承。”
兄妹幾個:“……”
“這事兒,恐怕跟小周氏脫不了乾係。”二哥說道,“上回被咱們下了麵子,難免懷恨在心。”
蜚蜚卻想了想,說道:“但我比較奇怪,那個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酒館裡的東西肯定是沒問題的。”阿柔可以肯定,“可她、總不至於瘋到——為了給咱們使絆子,專程害一條命罷?!”
孩子們都憂心忡忡的。
江敬武的目光在他們臉上轉了轉,突然說道:“若真搬離沬州,你們願不願意?”
兄妹幾個愣了愣。
隨即,阿柔便說道:“就算要搬離,也不能以這種方式。”
“不錯,現在這樣,倒顯得咱們是被趕出沬州的。”三哥說道,“我一向光明磊落,可受不了這種委屈。”
聞言,江敬武大笑起來:“你們能這麼想,阿爹就放心了。”
“不蒸饅頭爭口氣。”江敬武將茶杯放在桌子上,鄭重道,“他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咱們便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阿爹一向隨和好說話,看起來很好欺負,可若他真像外表那樣沒本事,又如何能白手起家,在沬州打下這份家業呢?
以前有人搶生意的時候,什麼樣陰損的招數沒見過?可沒有一樣能把他擊垮。
“先吃飯。”江敬武仍是氣定神閒的模樣,“既然是生意上的事兒,便交給阿爹,你們隻管該做什麼做什麼。”
蜚蜚還是第一次直麵這樣艱難的時刻,不禁神色懨懨,連最愛的糖醋裡脊都沒什麼興趣了。
午飯時,柏秋和阿嬤都在,見她這樣,便問她怎麼回事兒。
方才阿娘在和阿嬤說話,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蜚蜚自然也不敢告訴她早上的事兒,連聲說沒什麼:“上午在三哥那兒吃瓜,這會兒並不餓。”
三哥正在喝湯,差點兒嗆著。
“多大人了,還貪嘴。”柏秋嗔她一眼,同時說三哥,“寒涼之物要少吃,又不當飯。”
蜚蜚很喜歡這種一家人閒話家常的氣氛。
心中鬱結漸漸消退了些,不禁多吃了幾口。吃飽之後,見家人都氣定神閒的,她便也沒那麼擔心了。
飯後,一家人坐著喝茶,當著柏秋的麵兒,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及酒館的事。
阿柔則暗暗想了許多法子。
首先就是要驗屍,起碼要知道對方是怎麼死的。
接著,便是以此作為理由,將酒館裡的人給保出來。
不禁又想到那幫人竟然連打雜的都沒有放過,明擺著就是要整他們。
隻是可憐了酒館的做活的人,受到這樣的無妄之災。
正想著要怎麼混進義莊,探查死者的死因。
仆從就來說,趙府派了人過來,顯然是聽說江府出事,特意來幫忙的。
阿娘再不問事,此刻也察覺了不對,抓著孩子們一通拷問。
不得已,還是將原委告訴了她。
“這個小周氏,當真陰損!”阿娘憤然道,“不成,我要去找她。”
二哥連忙阻止:“此時找她,不就等於示弱了嗎?”
“不錯,眼下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阿柔說道,“當務之急,是先弄清楚情況。還要儘快穩住盧掌櫃和酒館裡其他人,上下打點,避免他們在牢中受苦。”
方才顧忌著阿娘,不好說,眼下既然已經知道了,阿柔便沒有藏著掖著。
“另外,我去趙伯伯那裡看看,他說不定有其他線索。”阿柔說道,“南庭街的酒館已經暫時查封了,咱們需派人到其他酒館去,避免眾人胡亂猜疑,或者——避免又發生跟今日相同的事。”
她一說,大家才想起來,對方既然能在南庭街做這樣的戲,就有可能在其他地方也如法炮製!
反正也不是要置他們於死地,隻要能起到騷擾的作用就好。
“原本,這種事情不想讓阿木和趙侍郎摻合的,可如今,不借他們的庇佑竟不行了。”江敬武說道,“我不方便過去,阿林,你儘快差人去找你大哥,讓他安插些人手在鋪子裡,免得再出意外。”
“阿柔,你去一趟趙府,”頓了頓,又說,“隻讓他幫忙盯著衙門的動靜,其餘不要做,免得被人盯上,說不清楚。”
阿柔自然答應。
接著,兄妹幾個便照阿爹所說的那樣,二哥去找信得過的仆從讓他給大哥捎信,阿柔與蜚蜚則一同出門去趙家。
同時,二哥、三哥也去了牢中探望盧掌櫃和店裡的夥計們。
事出突然,姐妹倆卻仍然帶了禮物過去。
因鏢師們時常到外地押鏢,能替阿柔搜羅各處的稀罕物件兒,此番送給老夫人的便是阿柔特意尋來的玉觀音像。
原本打算端午節前送給老夫人,眼下家裡出事,隻好拿它充作敲門磚。
不料,姐妹倆到了趙府,卻發現,小周氏竟然也在!-
小周氏本就是沬州貴婦圈子裡出名的人物,與老太太有交情也不奇怪。
可這時機未免太巧,就好像吃準了她們會過來,故意在這兒等她們似的。
小周氏是什麼用意,自然瞞不過老太太。可兒子在朝為官,本就如履薄冰,一步踏錯,全家都要跟著遭殃!
即便內心唾棄她這樣的行為,卻仍不好與她撕破臉。
哪怕做不到熱情,隻心不在焉地與她閒聊,也要讓她挑不出錯來。
也不知是她演技太好,還是小周氏太沒眼力見兒,竟像是看不到她的冷臉一般,拉著她張家長李家短的,扯了半天。
早前她們並未見過麵,如今這親熱勁兒,老太太既覺得莫名其妙,又有些不知所措,隱隱覺得她沒安什麼好心。
直到江家姐妹登門。
忍著心疼,老太太恨不能親自出去接她們,再好生安慰一番。
可小周氏一直賴在她這兒,這個節骨眼兒上,總不能把她趕走。
隻得狠下心來,讓她們先等一會兒。
姐妹倆原先還不明就裡,隻乖乖在前院等著。
還是趙新淮的妻子看不過去了,將親手做的糕點送過去,與她們說話。
阿柔和蜚蜚這才知道,小周氏晌午一過便來了,待到現在都沒有離開,也不知道與老夫人在說些什麼。
她這樣做,明顯就是在警示她們——求助於趙家,隻會害了他們!
“老太太既然有客在,咱們便改日再來。”阿柔讓白芷將禮物捧給謝氏,“近來事忙,想著節前可能沒時間,便趁這幾日閒著,來看看老夫人。”
謝氏哪裡會不知道她說的都是客氣話?
可她做不了老太太的主,自然也管不了這事兒。見阿柔主動避嫌,除了心中感激,再說不出其他話來了。
江家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也擔心。
原本還想著老太太會替他們想想辦法,誰知,小周氏竟然這樣霸道,直接斷了他們的路!
她背後站著的畢竟是國舅爺,再失勢,也比他們家要強出許多。
趙家剛剛過了幾年好日子,可不敢肆意妄為,隻能慎之又慎。
“姑娘有心了。”謝氏忍著心中酸澀,忙讓丫鬟去她房裡拿新打的金步搖給她們做回禮。
這下,便是小周氏離開,她們也不敢再見老夫人了,免得連累她。
當即提出了告辭。
沒成想,卻在門口遇到了小周氏。
小周氏仍一副光鮮亮麗的模樣,許是來見長輩,穿著較之上次要沉穩些,長長的護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尖銳。
餘光瞥見她們,還特意停下來說了兩句話。
“還真是巧,”她笑道,“不過,你們怎麼沒見到老太太就走了?早知道你們要來,我便改日了。”
姐妹倆遠遠地朝她福了福身,什麼都沒說。
小周氏卻仍不滿意,特意停下來,對她們說:“不過,如果我是你們,就該上下打點,爭取早日過堂結案,而不是來搬救兵。”
“畢竟一個兵部左侍郎,手再長,也伸不到三法司。”說完,瞥一眼她們手裡精致的首飾盒,諷刺地笑笑。
轉身上了轎子。
她一走,阿柔便與送她們出府的大丫鬟說:“此次過來,便是想勸趙伯伯置身事外,煩請姐姐轉告一聲。”
丫鬟是老夫人身邊的人,與她們也相熟,聞言,鄭重地點點頭,答應下來-
“怎麼這副表情?”阿柔牽著妹妹,瞧著她喪喪的小臉,勸她,“阿爹有分寸的,不用擔心。”
蜚蜚卻說:“我倒不是在為案子發愁。”
“這個小周氏真是瘋得嚇人。”蜚蜚犯愁道,“瞧她,都不掩飾一下——連作弄人都如此興師動眾,她就不怕行跡敗露,反傷了自己?”
隻要人不是他們江家殺的,罪名就按不到他們頭上,這小周氏顯然也沒有想要將他們趕儘殺絕。
看起來,似乎更想惡心他們,順便,讓他們知難而退,主動離開沬州!
蜚蜚覺得很不理解。
她既然害怕鄭芷煙的外家報複,更應該跟她好好相處才是,怎麼反倒把人徹底得罪呢?
阿柔沉吟著,沒說話。
蜚蜚歎了一口氣,小臉鼓鼓的,苦惱地問姐姐:“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先回家。”阿柔不慌不忙的,甚至還有心情與她賣關子,“等天黑之後,帶你去個地方。”
“嗯?去哪兒?”
阿柔神秘兮兮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1《臨江仙》——[清]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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