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都讓她說的不好意思了,捏捏她的臉,一邊讓白芷繼續給自己梳頭,一邊和妹妹說些有的沒的。
蜚蜚獻寶似的,將自己在街上買的東西一一拿過來。
看到那一包彩線,阿柔挑了挑眉。
沬州的端午節有很多習俗,比如在屋簷上插艾蒿、吃青團、彩蛋、係彩線……好多好多,不過,彩線是小孩子才係的。
過了13歲,她們就沒樣再玩兒了。
彩線有很多種玩法,除了將五顏六色的彩線直接係在手上,女孩子之間還流行編手鏈兒或者編彩蛋網。
彩蛋就是在雞蛋殼上塗各種顏色,畫好以後,放在雞蛋網裡麵,拎著去和小夥伴們顯擺。
小時候玩的花樣多,長大之後,事務繁忙,便沒有那個心思了。
“怎麼還買了這個?”阿柔笑著看看妹妹,以為她是童心未泯。
可是,這是顧瑾城買的呀!
蜚蜚撓了撓小圓下巴,不太好意思說。
阿柔原本也隻是隨口一問,見她還害羞了,不禁失笑。
重新拿起一隻糖人,糖人兩邊都貼著糯米紙,白色的糯米紙中間,黃澄澄的糖人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阿柔問她:“這是給我的嗎?”
蜚蜚連忙點頭。
“特意讓攤主捏的嫦娥。”蜚蜚望著姐姐,覺得姐姐比嫦娥還要好看一些。
阿柔雖不愛吃糖,卻喜歡她這樣想著自己,於是,很給麵子地揭開了表麵的糯米紙,開開心心地吃了。
梳好頭發,已經差不多能吃上晌飯了。
阿柔沒什麼胃口,又見自己臉色不好,遂簡單上了點胭脂。
她本就跟玉捏的一樣白,這樣稍作妝點,便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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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飯後,一家人乘著馬車去了鄭府。
顧瑾城家裡同太傅也頗有交情,加上有事要說,便與他們一同去了。
先前便已經打過招呼,是以,馬車剛到街口,就看到有鄭府的人來迎接他們,幫他們牽馬。
到了大門口,江敬武先是一愣,左右張望片刻,以為走錯了。
——家裡其他人沒來過,他可是來過的。
頭一回來的時候,就是間普通的宅子,這才離開多久,府內怎麼就張燈結彩、煥然一新,甚至連大紅綢子都掛上了。
就差在門口貼兩張囍字,好給人原地成婚。
“府內有喜事?”江敬武狐疑地問管家,問了才覺得不對。
鄭府的適齡青年,就是他家那幾個不省心的老大難啊!
除了他們,鄭老都六十多了,與大周夫人相敬如賓,不像是要再娶的。
管家笑了笑,忙說:“大小姐回府,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
江敬武:“……”
“太傅大人太客氣了。”江敬武笑了笑。
一家人浩浩蕩蕩地進門去。
太傅一年隻回來幾天,家裡仆從不多,這會兒都在門側邊站著,管家特意叫出來認人的,免得哪天在街上碰著了,連家裡主子都不認識。
原本,太傅在正廳等著,一直見不到人,等不及就出來迎他們。
大周氏沒辦法,隻得不情不願地起來。
“來了啊。”太傅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去,“快,先進屋。”
說著,來到二哥身邊,小聲說:“外公那兒有幾套書,都是絕版!待會兒帶你去挑。”
二哥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上回送禮的事情惹了大烏龍,太傅迫切地想要更正錯誤,再三檢查之後,總算將見麵禮正式給了出去。
火銃大哥上回見過,已是覺得精妙絕倫,得知是送給他的,即使穩重如江校尉,也小小地不淡定了一把,令老頭無比高興。
一時,賓主儘歡,氣氛歡樂。
就在蜚蜚覺得,這個外公真是不錯的時候,太傅旁邊的大周氏突然開口:“老爺,周大也在家中,您看……”
提到周大,外公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
“你提他乾什麼?”老頭脾氣不好,“他在這兒好吃好喝的,還虧了不成?”
他不想在孩子們麵前提這些,就說:“無關緊要的事情,待會兒再說。”
大周氏麵色便難看了起來,接下來,全程沒有再說一句話。
蜚蜚和姐姐對視一眼。
不禁想起,上次大周氏去江家的時候,也是不怎麼和他們說話,一直在跟小周氏小聲說著什麼,時不時還笑笑。
但對阿娘和江家其他人,就是一副高貴冷豔的表情,似乎跟他們說話,有辱她的身份一般。
那會兒,蜚蜚還以為她隻是不愛說話,現在想來,隻是不愛跟他們說話罷了。
但是,眼下這麼個場合,好像真的不適合提起什麼周大嘛。
她為什麼還要說?
“今日一早,小周氏也被知府收押代審了。”阿柔小聲同妹妹說了一句,“她身上還有傷,大周氏許是在為她鳴不平。”
蜚蜚不禁挑了挑眉。
這個小周氏,根本就是活該,不僅侵吞彆人的東西,而且讓人用這東西給打傷了,真正的自食惡果。
但大周氏那麼疼她,自然是看不到這些的。
隻會覺得她們鬨得太過分,竟然將一個受了傷的人押進牢裡!
是以,先前還知道遮掩一下,這會兒,連表麵功夫都不想做了,直接對他們冷臉。
她一向存在感弱,不喜歡說話,是以,太傅都沒有發現她的背地裡的小情緒,還在跟大哥、二哥還有阿瑾說一些京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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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事忙,我在沬州也待不了多久。”太傅說道,“五月初九是好日子,你們便同我一道兒回去,路上也可相互照應。”
二哥想的卻是,不光能照應,還能問他更多的問題。
當即看向三弟和兩個妹妹,無聲地詢問。
是他要考試,阿森和姐妹兩個隻是去玩的,自然要以他的意見為先,自然點頭,同意了下來。
外公更加高興,晚飯都多吃了一些。
但席間,蜚蜚和阿柔卻沒少觀察大周氏的臉色,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兒。
她對阿娘似乎充滿了戒備。
每次外公與阿娘說話,她看起來都很緊張,而且會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眼神固定在一個位置,不停吃東西。
一見阿娘對外公並不熱情,才又漸漸放鬆下來。
即便是後娘,也不應該是這種反應啊?
何況阿娘這麼長時間沒有回去,早已經影響不到她在鄭家的地位了,她怕什麼?
沒錯,就是怕。
而且怕得很明顯,以至於蜚蜚和阿柔都能看出來。
晚飯後,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阿娘帶著兄妹幾個和幾箱子見麵禮先行回家。
二哥興致勃勃地跟外公去書房挑書,阿爹在大周氏地嘮叨之下,決定留下來算算周大的賬。
顧瑾城因為有事找外公,也說要再等一會兒。
路上的時候,姐妹倆把自己的發現和阿娘簡單說了,阿娘無奈地搖搖頭:“我也發現了,但想著,她隻在沬州待十幾天,不妨事,便沒放在心上。”
“小周氏眼下也沒工夫動那些歪心思,我還是,能清淨幾天是幾天。”阿娘說道。
這幾天的確發生了很多事情,見阿娘麵露疲態,姐妹倆也就沒有再說什麼,隻暗暗留了個心眼兒。
畢竟,大周氏那麼疼小周氏,眼下她落得這麼慘的境地,大周氏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她早年對阿娘做了什麼,大周氏顯然一清二楚,而就光從小周氏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一點來看,大周氏應當也沒少從中出力。
外公也說過,他年輕時一心為政,對阿娘很是忽略……
——阿娘做姑娘的時候,估計沒少受她的氣,不然,她現在何必怕阿娘?
極有可能,是怕她想起什麼來。
“你們也不要想那麼多。”阿娘拉著她們的手,“你二哥估計要十月份才能回來,此去甚遠,這幾天課不要亂跑了,好好在家裡陪阿娘,嗯?”
提幾次,姐妹倆也是有些傷感,自然滿口答應。
阿娘便交代她們一些事情,說已經托人在京都找好了宅子,叫他們先過去住著,等二哥考完,再看看要不要買一套。
還說,到了京都莫要貪玩,那兒達官貴人多,一個不小心說不定要得罪人。
越是這樣交代,離彆的感覺反倒越強烈。
再加上阿嬤和三叔、三嬸他們也要離開,原本一大家子的人,突然全都要走了,叫人心裡怪難受的。
連帶著,看胖墩和陳花都沒有那麼礙眼了。
從鄭府回去以後,還專程去看了看他們,根本她們說,端午節一起過。
胖墩和胖虎的傷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在這住了幾天,又聽說了長公主的事兒,像是終於知道了這是什麼地方似的,乖順得不得了。
柏秋給他們準備了好幾車的東西,讓他們帶回老家,保管讓他們風光個夠。
另外還為陳花購置了許多孕婦用的東西,怕她路上辛苦,還專程準備了寬敞柔軟的馬車,又請了鏢師,保護他們的安全。
二伯母這樣以德報怨,讓陳花和胖虎簡直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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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五月九號這天。
江家門口停了十多輛馬車,除了墊了軟墊用來坐人的,還有幾大車多貨。
其中,有兩車是兄妹幾個的行李,剩下的,全是柏秋給阿嬤他們準備的特產,另有一些專程帶給大伯母一家的東西。
儘管再不舍,柏秋也隻得同他們依依惜彆,交代孩子們不要貪玩,好好學習。又讓阿嬤保重身體,以後常來。
外公在城門口等著他們過去彙合。
大哥要帶著蠱雕軍回京述職,故而,也與他們一道兒。
除了大哥,兄妹幾個都是第一次離開爹娘這麼長時間,多少都有些不安和不舍。
柏秋忍著沒哭,反倒勸他們趁天色尚早,涼快,趕緊上路,中午之前若能趕到驛站,便不至於那麼辛苦。
等他們走了,看著略顯空蕩的家裡,才與江敬武哭了一場。
蜚蜚也難受的很,握著一把團扇,在車裡默默流淚,團扇阿娘也有一把,正是她送的,與她手裡這把是一套,看著它,蜚蜚就能想到阿娘。
阿柔原先抱著她安慰,漸漸又覺得熱,便一邊給她打扇,一邊給可憐兮兮的小姑娘擦眼淚。
天色尚早,蜚蜚哭了一會兒,累了,便在馬車裡躺下。
結果馬車晃晃悠悠的,如嬰孩時期的搖籃一般,漸漸的,她睡了過去。
車隊來到城外的一處岔路口。
阿柔從馬車裡出去,與阿嬤道彆。同時,再三交代鏢頭,一定要保護好阿嬤他們的安全,鏢頭自然領命。
初夏的朝陽染紅了半邊天,巨大的日頭從東方緩緩升起。
車隊自岔路處分開,一往東,一往西,像兩條分流的河,彙入不同的江海。
太傅年紀大了,顛簸不得,於是,他們這一隊的車馬,速度緩慢,自然也就平穩許多。
連帶著讓蜚蜚這一覺睡得極安穩。
除了熱。
日頭火辣辣的,雖然馬車裡曬不到,但有些悶,小窗外倒是有風不停吹進來,總還是杯水車薪。
小姑娘躺了一會兒,漸漸打蔫了。
索性很快到了驛站,簡單洗了個澡,稍微輕鬆許多。
他們一路不求快,刻意避過中午日頭最毒的時間,慢慢悠悠地趕路。
顧瑾城與他們一道兒,他鬼點子多,聽說蜚蜚覺得熱,便特意找了驛站的人要了許多冰,臨走時裝在桶裡,裡麵放一些當季的瓜果。
不僅能將瓜果冰鎮,而且多少能冒出些冷氣兒,叫馬車裡沒那麼悶。
有了這個法子,一路上也並不算難熬。
五天以後,他們總算到了京都的郊外,能遠遠看見京都的城門了。
因大哥帶著蠱雕軍和幾千將士,不得進城,許得了今上召見,才可帶著十七名蠱雕軍進京。
於是,半日前,便與他們分開,帶人去了十裡外的校場駐紮。
受了幾日的苦,總算快到了。
大夥兒不免激動,說笑的聲音大了些。
阿柔和蜚蜚也打開了車簾,打量著周圍的景象。
不過,讓她們意外的是,眼前的景象不僅和繁華搭不上邊兒,反而全是樹,少有人跡。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還在後麵。
眼下正是傍晚,未見夕陽,但天色已沒有那麼熱了。
官道平穩,馬車變稍微加快了速度,能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到家。
可是,就在他們裡城門還有三裡多地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許多衣衫襤褸的難民,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前頭的馬車停下,車隊自然也沒有繼續往前走了。
過了會兒,不醉回來通報,說大周夫人覺得他們也很可憐,要隨從給他們點乾糧打發他們離開。
“有二三十個呢。”不醉說道,“怪嚇人的。”
正說著,車隊恢複了行進,應當是將他們給打發了。
不醉有些好奇,掀開簾子看了看。
卻見得了乾糧的難民並沒有離開,而是三三兩兩地站在了道路兩邊,神情麻木地目送著他們經過。
蜚蜚:“……”
這真的是京都?可彆是來錯地方了!
怎麼覺得,還不如沬州呢。
正要小聲與姐姐說,馬車就突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突然落在了車頂上似的。
“有此刻,保護大人。”車外有人大喊了一聲。
車裡的三人:“!!!”
下一刻,車簾被人從外麵掀開,一個臟兮兮的腦袋到掛著出現,還衝她們笑了笑。
阿柔和蜚蜚還沒有反應過來。
身邊的不醉突然大叫一聲:“啊!——”
緊接著,下意識地,猛地一拳,打在了那個倒掛的人臉上。
兩行鼻血倒流了出來,使得那張臉更恐怖了!
車身劇烈地晃動,顧瑾城躍上她們那輛馬車,一腳將人踢了下去,隨即,拔開雙刀,氣勢恢宏地衝進了混戰的人群。
但始終沒有離開蜚蜚的馬車。
——前麵太傅的車根本不缺人保護,而他也根本不關心,除江家之外的人怎麼樣。
不過,他雖然拿著刀,卻並沒有用刀刃,最多用刀把磕一下對方的後頸,卸了他們的力道。
因為這些難民最是難纏,一旦產生傷亡,他們便會聯合起來反抗,到時候會更加麻煩。
也正因如此,他們才如此肆無忌憚。
可是,此處裡京都這麼近,從未有過躁亂的先例,通常都是三三兩兩聚集起來攔車,給了吃的或者錢物就放行。
如此大規模出現,還目標明確,上來就奔著阿柔和蜚蜚這輛車……
顧瑾城眼神變得危險起來,看向太傅那輛車的方向。
太傅帶了不少護衛,這些難民肯定是占不到便宜的,而那些難民似乎也並不打算劫財或者殺人,頓時一窩蜂地迎上顧瑾城。
身手矯健、手法陰損,顯然不是普通的難民。
顧瑾城一腳踹開一人,一拳擊倒一個,很快就將他們全都打趴下了。
正要讓護衛將他們捆起來,找巡防隊來處理。
暗處的一個難民突然拔開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卻沒有攻擊任何人,而是目標明確地在姐妹倆那輛車的馬屁股上戳了一刀!
這些王八蛋,果然是有備而來!
顧瑾城當即躍上馬背,死死拉住韁繩,想要將它控製住。
可是,馬已然受了驚,當即一個嘶鳴,隨即,狂躁地踏著蹄子,沒頭沒腦地往樹林裡衝……:,,,,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