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誓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同時,也無比後悔。
為什麼要讓妹妹跟他一起來京都,如若不然,也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是罪人。
但在他償還罪孽之前,害了他們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此事很明顯是有人安排好的。
不然,如何會在車隊都快經過那些乞丐的時候,他們才動手?
——背後的人,是奔著妹妹們去的!
有可能是長公主,也有可能是小周氏……總之,不管是誰,從今往後,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了。
因為,他之所以這樣拚命讀書,就是為了讓妹妹們能過上真正的好日子。
開心順意,平安喜樂。
可是現在,有人害了妹妹,也毀了他的夢想!
“二哥。”阿森被二哥的樣子給嚇著了,連忙從地上起來,說道,“你不要這樣。”
阿林沉著臉,眼眶猩紅,一把將他撥開。
常年養尊處優的,細嫩修長的手,推開了染血的車門。
臉上的表情一僵。
猛地回頭瞧向三哥,如小時候那般,跳起來敲他的腦袋:“什麼都沒有,你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裝給誰看啊!”
“我錯了。”三哥抱著自己腦袋,疼得直嚷嚷,“我不是成心的,剛剛我實在太害怕了,見到裡麵沒人,鬆了口氣,反而站不住了。”
二哥:“……”
不管了,誓都已經發出去了,皇天後土,皆可為證。
他定然說到做到。
“人不在裡麵。”二哥與外公說道,“此事必不簡單,外公,你儘快回京斡旋,人,我們來找。”
太傅卻不肯答應。
雖然沒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可這裡簡直就跟戰場一樣,明顯是有人要害他的兩個孫女。
而且,專程挑了阿木離開的時候下手,即使離京都這麼近,對方也不怕,身份定然不簡單。
這樣的情況下,是將人綁走了,還是她們已經遇害,被掩藏了起來?
他這一生,經曆的都是沒有硝;、煙的戰爭,這樣無知而粗暴的手段,他沒有經曆過,此時,寧願遭遇在自己身上,也不願意讓兩個孩子受這樣的罪。
都是他的錯,如果能再謹慎一點兒,不那麼自負托大,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二十年前,因為他一念之差,失去了女兒。
如今,他乞求命運不要這麼殘忍,要用同樣的方法,讓他失去兩個孩子。
“我不去。”老頭又想哭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找不到,我就不走。”
說著,吩咐左右,“你們回京,將有人刺殺我的消息帶回去,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樣一來,接下來無論我做什麼,都是名正言順的!”
有人不顧龍威,在京都三裡處埋伏殺人,還與難民聯合。
此事若不給他個說法,他可就要鬨了!-
夜色漸深,阿柔已經醒了過來。
她頭疼得厲害,因此十分虛弱,在蜚蜚的攙扶下走著。
“姐姐,撐得住嗎?”蜚蜚不停和姐姐說話。
四周漆黑一片,顧瑾城在前麵開道,聞言,回頭問她們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我沒事,還是快些走,離開這裡比較好。”阿柔說道,“二哥和三哥找不到我們也會著急的。”
顧瑾城仰頭看了看夜空,月朗星稀,是個好天氣。
“此處離城門,不下十裡,先找個地方落腳,明日再動身。”顧瑾城說道,“之前馬瘋跑了許久,為了避開刺客,咱們完全是朝著相反的方向走的。”
這麼遠,阿柔便不再逞強了,在地上坐著歇了會兒。
“前麵有個亮燈的地方,我先過去看看。”說完。就要過去。
“誒?”蜚蜚喊住他,有點兒不好意思,但這會兒四周都烏漆麻黑的,心裡確實是不想讓他走。
黑暗之中,顧瑾城控製不住地揚了揚嘴角。
“一起去?”黑衣少年幾乎隱在黑暗之中,說話的聲音卻前所未有的溫柔。
蜚蜚望著他,覺得他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與帶她放花燈的時候,判若兩人。
“嗯。”阿柔替妹妹答應一聲。
三人便沿著夜色,朝不遠處一個散發著微弱火光的房子走去。
那房子從遠處看起來,極大,但位置實在是偏。
若不是他們意外沿樹林走了許久,根本就找不到這裡。
樹林在房子旁邊,他就像一座巨大的墳塋,坐落在平坦荒蕪的土地上,四周是密密麻麻樹,隻有它,遺世獨立,透露著難以言說的莊嚴和寂涼。
在黑暗中一看,有點兒像話本子裡的蘭若寺。
蜚蜚害怕了,愈發摟緊了姐姐,偷偷打量著散發著微光的房子,生怕突然從裡麵冒出過什麼來。
所幸,直到三人靠近,都沒有什麼奇怪的場景。
蜚蜚稍稍放心,跟在顧瑾城身後,漸漸靠近那棟大宅子。
房子前麵,是一片極大的空地,空得讓人心慌,走了好一會兒,才來到宅子的台階處。
台階前有個石碑,上麵字有點兒多。
顧瑾城拿著火折子掃了一眼,抿著嘴沒有說話。似乎是不相信,又舉著火折子,打量了一下宅子上麵的匾額。
蜚蜚也看過去,發現匾額上寫著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太常寺。
太常寺?
豈不就是,姐姐曾經和她說過的、九皇子蕭梵屹守陵的地方嗎?
因是姐姐的姻緣,蜚蜚便留意了一下。
沒想到,竟然會陰差陽錯來到這裡。
“納蘭氏可真不是個東西。”顧瑾城冷笑一聲,“竟然讓人住在這種地方,爛成這樣,生不如死啊。”
的確,好歹也是皇子,這對待,簡直是雲泥之彆。
想想蕭如茵,真是太不公平了。
正說著,門從裡麵打開了,一個宮女模樣的人出現在門口。
身著藍灰色素衣,頭發也是簡單盤了一下,並未用任何飾品,氣度卻是不凡,見了他們,不卑不亢地略一躬身。
“我家主子,請各位進去。”聲音嘶啞難聽,好像在砂紙上磨過似的。
三人麵麵相覷,竟有些不確定了。
而此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樹林裡傳來,明顯是有人追了過來。
離得不算近,蜚蜚和阿柔都沒有聽到,顧瑾城耳朵動了動,但並沒有回頭,所以,他看見那位姑姑猛地一抬眼,視線變得淩厲了起來。
卻不是對著他們。
高手。
顧瑾城心知肚明,這人恐怕比他還要厲害些。
“多謝。”抱了抱拳,讓姐妹倆先走,他斷後,往樹林裡看了一眼。
腳步聲在看到太常寺的時候就戛然而止了,對方顯然知道太常寺意味著什麼,焦躁地停在原地,沒有離開,也沒有跟上來。
果然,他的擔心恐怕是多餘的。
顧瑾城冷笑,怎麼說,也是皇子,就算再落魄,也輪不到他這個、家庭環境有過之無不及的人來擔心。
畢竟,自己都能在那種情況下野蠻生長,這人好歹姓蕭,骨子裡,就寫著不安分。
刺客沒敢跟來。
顧瑾城跟在姐妹倆身後,等他們都進去了,那位姑姑才進來,重新關上了大門。
“我家主子請三位先沐浴更衣,他在飯廳等你們。”仍是那一把嘶啞難聽的嗓音,姑姑說,“兩位請隨我來。”
說完。角落裡出來兩個內侍,彎著腰,請顧瑾城往另一個方向去。
顧瑾城向蜚蜚投去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先跟著過去了。
蜚蜚其實並不擔心。
這個蕭梵屹,對姐姐很好的,而且,從姑姑的行為來看,他顯然是知道三人要來的,若有歹心,根本不會讓他們進來。
“走罷。”阿柔語氣輕鬆,顯然和她想的差不多。
折騰了一天,蜚蜚早就想換身衣服,吃點東西,然後躺著美美地睡一覺了。
天大的事,也得明天再說。
她今天實在累很了。
“哎呀。”洗著洗著,小姑娘突然一愣,說道,“我們在這裡住下,外公和二哥、三哥肯定會擔心的。”
兩人正在太常寺的溫泉池裡,比平時沐浴還要舒服。
蜚蜚腦袋上頂著一塊方方正正的帕子,白玉一般的小臉透著紅潤,嘴巴也像蒙著水光,這樣瞪大了眼睛,彆提多可愛了。
旁邊的宮女都不禁多看了兩眼。
阿柔仰頭,後頸剛好墊在溫泉池壁和地麵的交接處,喟歎地舒了口氣,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睡過去了,連頭疼都緩解了不少。
實在太舒服了,她根本不想動。
“明日早些回去便是。”阿柔說,“他們人多,而且就在京都附近,巡防隊很快就會發現他們的。”
聽見她說話的時候,尾音都開始發飄,格外享受。
蜚蜚也學著姐姐的樣子,仰頭,體會到後腦勺被地麵拖住,脖頸和後背被拉伸的感覺,舒服得直想歎氣。
姐妹倆一句話都不想說了,額頭上蓋著折成扁片的巾帕,恨不得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少女露出水麵的皮膚潔白如玉,鎖骨和肩頸線條流暢單薄,脖頸修長,連著小小的下頜兒……
即使見慣了美人,姑姑也仍然為她們的美貌感到心驚。
明知時間已經不早了,卻不忍心打擾她們。
又過了會兒,擔心主子等急了,這才出言提醒:“兩位姑娘,該用膳了。”-
兩人的衣服不好再穿,姑姑便給她們拿了寺裡的素衣,都是新的,上麵還有一種特殊的熏香味。
姐妹倆平時穿衣也是以乾淨舒服為主,便朝姑姑道了謝,欣然接受。
頭發擦了半乾,隨手挽一個髻,看起來跟寺裡的人差不多的打扮。
可在她們身上,偏偏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柔軟的好看。
素衣寬大,套在她們身上,更顯得單薄。那一截長長的頸子,連著鎖骨,藏進衣服裡麵,被灰藍色襯得更加白皙。說不出是純多些,還是嬌多一些。
和以往不太一樣,好看得有些過分。
跟著姑姑來到一間禪房門口。
蜚蜚本以為,隻是門外看起來像禪房,裡麵定然彆有洞天。
進去才發現,裡麵也是乾乾淨淨的,隻在中間放著幾張矮桌——分明就是一間十分標準的禪房,連裡麵的香火氣,都顯得莊嚴而老套。
蜚蜚:“……”她果然,該少看些話本子。
顧瑾城已經坐在裡麵了。
見她們進來,原本隻是隨意掃一眼。
待瞧見她們的打扮,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卻有些不好看,還眯著眼睛危險地看著跟在她們身後的姑姑。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顧瑾城心想,難道就沒有正經的衣服給她們換上嗎?
見他冷臉,蜚蜚莫名有些心虛。
坐在他旁邊的桌案上,蜚蜚時不時瞥他的側臉。
這家夥,誰又怎麼他了?
狐疑地瞅著他。
顧瑾城卻故意避開她的視線,怎麼都不敢看她。
“九爺,命我等來此,究竟有何貴乾,現在可以說了嗎?”顧瑾城看向背對著他們的人,桀驁地說。
蜚蜚的目光這才向前方看去。
隻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正背對他們跪坐在對麵的蒲團上,似乎是在……念經?
他肩膀很寬,穿著一身粗布白衣,頭發簡單地豎著,跪坐的姿勢有些隨意,但卻讓人感到說不出的強勢。
讓人根本不敢和他大聲說話。
這、就是蕭梵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