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梵屹翻了頁經書,沒搭理他。
小胡子來勁了,眼神在房間裡打量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阿柔和蜚蜚的身上。
姐妹倆俱都強勢地望著他。其實,蜚蜚有些微的害怕,卻鼓起勇氣,不讓自己露怯。
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她們越是表現出慌亂,對方就越會蹬鼻子上臉。
見他眼神不善地看著妹妹,阿柔冷著臉將蜚蜚攔到自己身後,擋住小胡子的視線。
那眼神,讓小胡子覺得自己仿佛就是一條狗。
他或許狠,或許有些本事,或許真的能咬傷她們……但到底生來就矮了一等——無論他有多強,都隻能在她們這種人的手底下艱難討食。
小胡子突然覺得憤怒,不光是對阿柔,還有對諸如蕭梵屹、姚池這種,生下來就擁有一切的人的厭惡。
他想要改變,想要立功,所以,即使知道這不是什麼好差事,還是跟著過來了。
隻要他能完成殿下交給他的任務,而且比所有人完成得都要好,殿下就一定能看見他。將來殿下榮登大統,他自然也會水漲船高,不必再受這些鳥氣!
“九皇子殿下在這太常寺內,倒是逍遙的很。”小胡子賊眉鼠眼地一笑。
蕭梵屹原本並不打算搭理他的,發現他的目光盯著阿柔和蜚蜚,桃花眼一凜,表情就變得陰狠起來。
“你叫什麼?”蕭梵屹問他,“家中可有妻兒?”
小胡子還以為他是怕了,諷刺地一笑,目光轉到蕭梵屹臉上:“殿下問這個做什麼?有關心小人家事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自儘,還是等咱們動手。”
蕭梵屹與他對視一眼,合上書,自桌案後站了起來。
桌案上擱著一隻箭,和先前在數林裡襲擊他們的那一批,是相同的規格。
“沒什麼,”他將掛在屏風旁邊的磬取下來,冰肌玉骨的手,輕輕撫摸著上麵雕工繁複的龍紋圖案,像是在緬懷一位老朋友,“問清楚些,日後好讓人給你燒紙。”
小胡子:“……”
“您多慮了。”小胡子囂張地笑笑,“還是多想想您自己比較好。不過您放心,有了您這句話,逢年過節,我定好好祭拜。”
小胡子臉色極其難看,說完,向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命令他們動手。
阿柔臉色變了變,拉著蜚蜚站到蕭梵屹身邊,反握著一柄短劍,眼神凜冽,神情戒備,卻絲毫不見懼色,亭亭玉立,如冽冽寒風下屹立的雪鬆。
在昏黃的燭光下,英姿颯爽,令人心動。
她微微側身,先蕭梵屹半個腳掌,麵對著緩緩靠近的幾個高壯男子,手上蓄力,已然做好了打鬥的準備。
但她其實算不上會武功,隻是力氣大些罷了,平時打三五個普通人不成問題,可這些人都是經曆過特訓的死士,而且有這麼多的人。
——贏,幾乎是不可能的!
蕭梵屹單手捏著磬,望著麵前矮了他半個頭的阿柔。
瞧不見她的臉,但能看見她烏黑的長發、單薄的肩背和細瘦瑩白的手,短劍被她緊緊握著,手腕因為用力,骨節凸顯出來,那個弧度非常漂亮。
蕭梵屹突然覺得心情很好——被人保護的感覺,原來是這樣。
“九爺,快帶我妹妹走。”阿柔說道,“不知道我能撐多久,所以你要儘快……”
“我不要!”蜚蜚連忙摟住姐姐的腰,整個人掛在她身上,“我不會走的,你彆想丟下我。”生怕她為了救自己而真的做傻事。
阿柔知道她肯定不會聽話,所以,隻是對著蕭梵屹說:“九爺,我妹妹就拜托你了,請您務必小心,將她送回太傅府上。”
她的語氣十分嚴肅,有著壯士一去不複還的視死如歸,卻把蕭梵屹給逗笑了。
“九爺?”阿柔有些不滿,回頭看了他一眼。
“江姑娘,方才你幫我把脈,還沒有告訴我結果呢。”蕭梵屹玩笑似的說,“寺裡條件不好,請不起醫官,好不容易忽悠到你,我怎麼能就這樣走了?”
凶神惡煞的右衛逐漸靠近,阿柔神情更加嚴肅,卻拿他們兩個沒有辦法。
“你根本沒事兒。”阿柔沒好氣地說,“既然不肯離開,那就站遠些,不要妨礙我。”
蕭梵屹站在她身後,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
頭一回,他覺得一個姑娘可愛。因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此刻的阿柔明明緊張的很,也清楚自己實力,卻還是本能地保護他們。
她也隻是個小姑娘而已,卻有這樣的勇敢和擔當,讓蕭梵屹移不開眼。
三人被人群圍住,姑姑正倚在牆邊休息,她身上的衣服被血洇濕了一大片,臉色卻並不見蒼白或者難看,加上她平時就是這樣一副晚娘臉,所以,看起來和平時完全沒差彆。
也不知道她到底傷在了哪裡,此刻,隻是安靜地坐在牆邊望著他們,並沒有參與。右衛們便也並沒有理會她。
“江姑娘,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兒?”蕭梵屹根本理也不理那些人,隻是看著阿柔。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閒聊。”
“不是閒聊。”蕭梵屹語氣輕鬆,“你隻說答不答應。”
阿柔根本無心細想他說了什麼,戒備地望著麵前一個舉著刀的右衛,對方麵目猙獰地盯著他們,仿佛下一刻就會朝他們撲上來!她能明顯感覺到這人的殺意。
“如果能活著出去,”阿柔心不在焉地說,“九爺說什麼,我自會遵從。”
右衛的包圍圈不停縮小,但他們看阿柔握著短劍的手勢和她凶狠的眼神,都以為這是一個絕頂高手。
再加上,蕭梵屹從始至終都是一副看熱鬨的態度,似乎還有什麼後招在等著他們似的,右衛們一時不敢上前。
“愣著乾什麼?”小胡子在他們後麵崩潰大喊,“圍著取暖嗎?還不趕緊上!”
眾人頓時凶相畢露,齊齊舉刀,殘忍地砍向被他們包圍著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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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城敏捷地向後一撤,躲過大錘的攻勢。
“嘭!”的一聲巨響,屋頂發生劇烈地顫動,瓦片亂飛,陷下去一個大洞,屋脊都要被姚池給捶散了。
“姚大哥,你來真的?”顧瑾城腳尖輕點,幾個翻身,與他拉開距離。
姚池望著他,眸光閃爍,卻仍然說道:“我們各為其主,沒得選,隻好得罪了。”
說完。邁開步子朝他跑過去。
他身形魁梧,所到之處,瓦片亂飛,一片狼藉。
顧瑾城收斂了吊兒郎當的態度,拔開雙刀,主動朝他迎了上去!
高高躍起,雙刀剛猛有力,利落地砍向麵前的大漢。
姚池以錘格擋,顧瑾城卻在半空猛地一屈膝,狠狠撞向他的下頜,姚池被那力道掀得劇烈仰頭,板牙撞在一起,腦袋懵了幾分,卻下意識後撤,同時,雙錘雨點般落下。
顧瑾城變著法兒躲避他的攻擊,但他速度實在太快,幾次都險些被砸中。
很明顯,姚池想把他拖垮。顧瑾城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必須速戰速決!
於是,顧瑾城眯著眼睛,一邊戰術躲避,一邊觀察著姚池的動作。終於,在被逼到角落,再往後就要掉下屋頂的時候,找到了他出錘的規律。
下一刻,大錘“嘭”的一聲,砸塌了屋角。
顧瑾城不退反進,靈活地躍上銅錘,腳尖用力向下一踏!
大錘本就笨重,加上顧瑾城整個人踩在上麵,姚池不可避免地被帶得往下栽,隻一瞬間,他就反應了過來,連忙鬆手,同時向後撤。
然而,顧瑾城已經揮著雙刀,砍向了他的脖子!
一切隻發生在眨眼之間,姚池猛地向後仰身,躲過平切的雙刀,隨即一個翻身,與顧瑾城拉開距離。
銅錘脫手,從屋頂上滾落在地,發出轟隆的劇烈響聲。
姚池後背出了一身汗,卻隻覺得酣暢淋漓。骨子裡的好鬥因子被喚醒,身形魁梧的大漢眼神愈發凶猛,握緊了拳頭,盯著顧瑾城。
這個時候,跟在他身後的屬下圍了上來,一窩蜂衝向顧瑾城。
親信遞給姚池一把長戟,隨即,加入了圍攻顧瑾城的隊伍。
右衛是東宮親衛,除了出身好,功夫自然也不弱,此番能來執行秘密任務,自然都是右衛中的精英,十幾個人齊齊攻向顧瑾城,即使他武功再高,也難免受傷。
“嗤——”
利刃劃開皮肉的聲音響起,令人感到牙酸。
顧瑾城後背受了傷,血濺了出來。他卻好似渾然未覺,一刀從麵前之人的肩膀劈到腰間,對方劇烈一顫,從屋頂摔落下去。
十二個人,隻剩下三個,顧瑾城也已經筋疲力儘,卻一點兒破綻都沒有露,猛地一個下腰,避過劍鋒,同時,左手砍向一人腰間,半掌寬的刀鋒儘數沒入,對方發出慘叫;右手刺進一人心口,那人一滯,直直仰倒,從屋頂上栽了下去。
還剩下最後一個人,他顯然有些害怕,握著刀的手有些哆嗦。
顧瑾城望著他,邪肆一笑。月光下,少年眼神裡寫滿了桀驁。他的臉上濺了血,長眉微挑,眼神也如血一般猩紅——竟好似茹毛飲血的惡鬼一般!
那人讓他給嚇得夠嗆,不停地後退。
顧瑾城起了玩心,突然揚起了手裡的刀,作勢要砍他。
對方“啊!”的一聲大叫,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屋頂上,雙腳亂蹬幾下,突然轉身,從屋頂上跳了下去。
姚池:“……”
“我的身手,姚大哥還滿意嗎?”顧瑾城吊兒郎當地扛著刀,下頜揚起,不馴地瞅著麵前身形魁梧的壯漢。
姚池手握長戟,聽到剛剛從屋頂上跳下去的那一名右衛逃命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你受了傷,我現在打你,不公平。”姚池說道。
顧瑾城“嗤”了一聲,顯然不相信,他會是什麼正經人。
果然,姚池猛地揮動長戟,得意道:“可現在,四下無人,隻要你死了,公不公平,又有誰在乎呢?”
說完。便掄起長戟,朝他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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