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酷的倚在門邊,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顧瑾城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不停深呼吸著,生怕是自己誤會了。
——都已經這麼晚了,蜚蜚找他乾嘛?顧瑾城心道,若是讓人瞧見了,會不會影響不好啊?
可也不能不見她呀。
算了,還是等她過來再說罷,顧瑾城雀躍地想。
臨近顧瑾城的房門口,蜚蜚腳步慢了下來,見房裡亮著燈,腳步重新變得輕快,幾步走到門口,才發現門沒有關,而受了傷的顧瑾城,正抱著胳膊杵在門口。
“大晚上的,你在這兒乾嘛?”蜚蜚不解地問了句。
顧瑾城背光站著,說話磕磕絆絆的,用的借口也很拙劣:“我、我看月亮。”
蜚蜚回頭瞧了一眼,厚厚的雲層將月亮遮的嚴嚴實實,隻能看到微弱的灰色,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你身上有傷,要多注意休息。”蜚蜚沒有拆穿他,“這個給你。”
說著,手攤平,一把精致小巧的黑色袖-箭躺在她的手心。
“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什麼,總覺得很危險,送給你防身。”見他愣著,還往他跟前遞了遞。
“給、給我的?”顧瑾城有些意外。
“你不想要啊?”蜚蜚問。
得到肯定的回答,顧瑾城喜上眉梢,嘴角壓都壓不住:“當然想要,誰說不想要?”
“你幫我戴上。”少年伸出手臂,寬大的袖口上,用金線繡著繁複的圖案,比他先前的衣服都要華麗。
蜚蜚根本不會,就反問他:“睡覺的時候戴它乾什麼?”
顧瑾城撓撓頭,有些尷尬:“也是。”
“算了,看在你受傷,不方便的份兒上,幫你戴一下。”蜚蜚說著,素手托住他的手腕,將寬大的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手臂。
顧瑾城:“……”
“是不是這麼戴的?”蜚蜚仰頭看他一眼,把袖-箭搭在他手臂上,有些笨拙地把綁帶係緊。
袖-箭很小巧,綁帶也細,小姑娘有些微涼的指尖時不時碰到他手臂的皮膚。
顧瑾城險些原地升天。
“我、我……”顧瑾城慌了,“我自己來。”
“都快綁好了。”蜚蜚沒有鬆開,微微彎腰,湊近他一些,專心係著綁帶。
顧瑾城能聞到小姑娘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同於花香,也不是脂粉味,和那天在衣服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整個人都要蒸騰起來了,顧瑾城苦笑,他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下回還是彆逗她了。
天黑,蜚蜚看不清,就又湊近了一些,小腦袋都快抵到他懷裡去了。
顧瑾城下意識眨眨眼睛,後背倚著門板,兩隻手僵著。
小姑娘還要說他:“你不要亂動,馬上就好。”
“嗯。”少年聲音有點兒啞,“我不動,你慢慢……”
沒說完,蜚蜚拍拍他的手臂:“好了。”
一抬頭,發現顧瑾城臉好紅,以為他又發燒了,心裡一慌,手就摸到了他的額頭上。
她比顧瑾城矮一些,這樣為他試溫度,還要墊腳。
“好像沒有發燒嘛。”蜚蜚不解又擔心,“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讓姐姐來給你看看?”
顧瑾城手背貼著臉試了一下,果然熱得不正常,但他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不禁氣苦:“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蜚蜚完全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忙讓他些回去睡覺:“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說完,開心地走了。
顧瑾城望著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歎了口氣,低頭看著綁在手上的袖-箭,又不自覺笑了起來。
-
夜涼如水,晚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拂過輕柔的床幔,顧瑾城隻穿著裡衣,躺在床上,腰間蓋著薄被。
睡得並不安穩,他做夢了。
額上泌了一層薄汗,呼出的氣都是熱的,明明是溫度正好的夏夜,他卻覺得燥。
像是要下雨之前的悶熱、潮濕,如粘稠的漿糊一般,拉扯著他不停地下墜,即使身在夢中,也令他感到眩暈。
猛然驚醒的瞬間,顧瑾城劇烈地喘息著,瞳孔緊縮,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隨即,是猝不及防的羞恥感。
怎麼能做這樣的夢呢?太不是東西了。
望著手臂上的袖-箭,顧瑾城深深歎了口氣,隻覺得渾身不舒服,不得不爬起來,打水沐浴。
夢裡出了一身汗,但現在燒水的人都已經休息了,本想用涼水對付對付,卻記起自己身上有傷,而他答應過蜚蜚,即使是為了她,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於是,偷偷摸摸到廚房燒了水,拎回來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地方練刀去了。
昨天他已經把自己在城外的發現告訴了太傅、秦老爺子,今日,他們便會聯名上書,加上他手裡的證據。
蕭驚塵在東宮住不了多久了。
一套刀法練完,天還沒有亮,太傅已然起身,準備上朝了。
顧瑾城的目的和他一樣,便與他同去。
去往皇宮的路上,太傅告訴他:“因為長公主的事兒,今上對納蘭氏徹底失望,許久未宣蠱雕軍覲見,就說明他在猶豫。”
顧瑾城心裡一清二楚,冷笑道:“今日,便幫他下定決心。”
“少年人,話不能說的太滿。”太傅說道,“咱們勢單力薄的,仔細不要讓人潑了臟水才是。”
太傅望著他,能在他身上看到顧元帥的影子,目光柔和許多。
“我隻信證據。”顧瑾城說,“太傅也需實話實說即可。”
聽他這話,倒比太傅還鎮定許多,太傅不禁發笑,隻覺得他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格外討喜。
並沒有與他過多談及朝中事務,而是問他:“待此事了結,你還回邊關嗎?”
顧瑾城原本是打算回去的,可發生了一連串的意外,他暫時不想回去了——白總督年紀越來越大,需要有個人在朝中幫他,隻有這樣,他才能專心尋找自己的接班人。
而在顧瑾城心中,沒有比大哥更合適的人選。
他想為阿娘翻案,也想幫阿木,所以才會那麼爽快地跟蕭梵屹合作。
那家夥籌備了十年,就是在等一個反擊的機會,同時,他們都清楚,這個機會隻有一次!
“那要看今上給我派什麼差事。”顧瑾城沒把話說死。
太傅笑笑,直說他心黑。
-
蜚蜚特意讓丫鬟姐姐把朝飯做的豐盛些,要給顧瑾城補補。
丫鬟姐姐便準備了排骨馬蹄粥、紅棗南瓜粥和豆漿,配著包子油條和小菜,結果,吃飯的時候才知道他跟外公一起上朝去了。
“這人,帶著傷還亂跑。”蜚蜚搖搖頭,盛了碗豆漿來泡著油條。
油條酥脆,並不油膩,放在加了糖的熱豆漿裡浸兩下,快速膨脹之後,咬一口,豆漿和油炸的特殊香氣混在一起,暄軟之中帶著微脆,能瞬間驅趕混沌的睡意,開啟新的一天。
好久沒有這樣吃過朝飯了,蜚蜚無比滿足,找人要了一盞紅燈籠,掛在門口,等著宋昭派人給她送碰麵的地點。
結果,等了一上午,也沒個動靜。
眼看著要準備晌飯了,蜚蜚纏著姐姐,問她什麼時候勸二哥出去放風,好見見宋昭。
阿柔正在選鋪子,打算在京都也開一間鏢局,聽見妹妹的話,笑笑:“你指望二哥出去玩兒,還不如期待一下我們鏢局開張,請她來吃酒呢。”
“也行啊。”蜚蜚覺得這個法子比哄二哥出去玩兒要靠譜,“到時候應該有很多人,三哥的擔心就不存在了。”
“好,最多七天。”阿柔合上賬簿,“鏢頭明日便能到,今日我們把鋪子買了,等鏢頭過來,請鏢師的事情就交給他們。”
之前阿柔已經托人去看過鋪子了,暫定了三處不錯的,晌飯後,阿柔和蜚蜚過去挑一間順延的就行。
沒費什麼功夫就定下了一間。
拿了地契,阿柔到附近的錢莊將存了起來,又兌了些銀子,鋪子開張,要用錢的地方不少。
之後,姐妹倆又在外麵逛了逛,臨近傍晚才回到家中。
平時外公都是晌飯前後回來的,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直到日暮西垂,都不見他們的人。
“不會出什麼事情罷?”蜚蜚心神不寧的,“三哥,昨天顧瑾城和外公說了什麼?”
阿森麵露難色:“應該不至於,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