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喜。”柏秋說道,“隻是有些意外,若不答應,總覺得傷了孩子的心,若答應,又覺得不是那個滋味。”
先前他沒回來的時候,柏秋還想發展一下他和阿柔,可他回來以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柏秋完全把他當成自家孩子,早已打消了和他結親的念頭。
何況,顧家的情況,夫妻倆這些年也隱約聽說了一些,那可不是一般的複雜。
納蘭夫人昭雪後,顧尚書的位置又一次尷尬了起來。
顧瑾城與他雖然是親父子,可嚴格來說,卻也是害死母親和祖父的仇人,即便顧瑾城不和他一起生活,也不能擺脫這層關係。
女兒若嫁過去,免不了要學著處理這些事情,處理得好還行,處理不好那不是要白遭罪嗎?
連阿柔那樣聰慧懂事的性子,柏秋都不想讓她嫁進高門,免得婚後勾心鬥角,日子過得不痛快,更不要說小女兒這樣天真爛漫的個性。
怕是受了欺負,都不知道該往哪裡去說!
蜚蜚從小身子不好,能開開心心比什麼都重要,若能嫁一個家庭和睦的人家,哪怕條件沒那麼好,也比在高門大院受罪強些。
“什麼滋味?”大哥被阿娘糾結的表情逗笑了,問了句,“阿娘覺得他們不合適?”
柏秋歎了口氣:“豈止不合適?”
“蜚蜚年紀小,阿瑾閒過這一段時間可能就要回邊關去了,顧家又複雜,我怕她嫁過去受苦。”柏秋說,“顧家在京都,等你二弟考完試,咱們還是要回沬州去的。”
她這樣一說,大哥也沉默了。
父母離得遠,確實也是個比較大的問題,外公雖然在京都,可他年紀大了,沒幾年可能也要回沬州養老。
而顧瑾城在朝中還有無數發展的可能,絕不可能回沬州去生活。
按理說,該是他們江家高攀了顧家,但確實離得太遠了,婚後想回趟娘家都難。
若二弟能在京中做官,加上阿柔的鏢局在,兄妹幾個都留在京都也有照應,但未來的事情,眼下也說不好……
這樣一想,連大哥都跟著糾結了起來,歎一聲的確不是滋味。
沉默的檔口兒,太傅沉聲問了句:“顧瑾城這個臭小子,竟一聲不響的就來提親?他、他要娶誰?”
太傅教書育人幾十年,看孩子隻看人品,其他方麵一概眼拙,即使他很滿意顧瑾城這個皮學生,成日看著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轉,也沒有看出來他和自己外孫女之間有什麼。
還覺得他跟自家孩子差不多,與江家的孩子們跟像是兄弟姐妹,而非良緣。
“阿柔?”太傅試探著問了一句,“阿柔長他一歲?”
正要以阿柔性子清冷,不合適嫁給比自己年紀小的男子為由,提出拒絕,就聽柏秋歎氣道:“他想要娶的是蜚蜚。”
太傅一瞪眼睛:“蜚蜚?蜚蜚不行,她年紀那麼小,我還想在身邊留兩年呢。”
他反應有點大,柏秋卻和他想的差不多,不禁失笑,說道:“還沒有說要同意呢,您彆亂。”
“我不亂?我不亂就晚了。”太傅說道,“顧瑾城在哪兒?我去和他聊聊。”
說完。就要起身去找顧瑾城算賬。
大哥畢竟看著顧瑾城長大,還是向著他的,雖說也有糾結,不想讓妹妹嫁這麼遠,但把他一杆子打死,未免太殘忍了些。
便提議道:“不如問問蜚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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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愣了愣,保持著起身的動作,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去找顧瑾城。
“妹妹也不是小孩子了,婚姻大事,總要問問她的。”大哥說道,“知道爹娘是為了妹妹好,可隻有妹妹願意,才是美滿姻緣,不是嗎?”
江敬武和柏秋也是這麼想的,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小姑娘說而已。
蜚蜚性子天真,而且從小就跟顧瑾城關係好,萬一誤會了自己的感情,一時衝動嫁過去,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我還是要找顧瑾城談談。”外公說道,“那個臭小子,從小就蔫壞,長大了更是桀驁不馴,若就這樣簡單的同意蜚蜚嫁他,日後欺負她怎麼辦?”
大哥心想,他們果然還是不了解顧瑾城。
顧瑾城對蜚蜚的心思,這麼多年,他是看在眼裡的,他不光把蜚蜚當成青梅竹馬的姑娘,更把蜚蜚當親人。
——他對蜚蜚,不隻是簡單的愛慕,而是融於本能的疼惜。
愛意會消散,感激會變質,唯有每日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親情,看似淡薄,實在不能割舍、不可斷絕。
“嗯,外公去找顧瑾城,阿娘問一下妹妹。”大哥說道,“畢竟是喜事,沒得這樣愁眉苦臉的。”
說著,故意打趣一句:“顧尚書當不了顧瑾城的家,凡事還不是要聽咱們的?”
阿娘嗔他:“信口胡說,正是因為他家裡沒人,咱們才該多讓著他些,虧你還是當哥哥的,怎麼能講出這種話?阿瑾若知道,該難受的。”
大哥得意地笑笑,他就知道阿娘隻是嘴上嫌棄,心裡還是把顧瑾城當親人的。
“那我也去找他問問。”大哥怕阿娘嘮叨,連忙跟上外公的腳步,一起去找顧瑾城。
平時顧瑾城白天都在江家,眼下既然抬了禮箱過來,基本的禮數還是要講究的,東西放下就提出離開了。
媒婆和保媒人早已提前請好,隻等江家鬆口,便讓人送來庚帖,再請人測八字。
測八字的人也找好了,正是國師。
還有聘禮和催妝禮等,早就儘數備好,恨不得明日便抬到江府。
太傅和大哥來到顧府的時候,顧瑾城正在清點——即使禮箱已經堆滿了庫房,他仍覺得不夠,想著還能再準備些什麼,似乎要把世界上所有好東西都送給蜚蜚。
原本太傅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想說,見到他這個認真的態度,也不好說什麼了。
隻一本正經地問他:“你為何要娶我家蜚蜚?”
語氣有些凶,聽起來跟興師問罪一般。
太傅教書育人幾十年,養就了一副嚴肅又高高在上的姿態,尋常子弟都怕他,顧瑾城卻不怕。
聞言,桀驁地一笑:“蜚蜚乖巧可愛,天真善良,懂事孝順,對我又很好……”
“我知道。”太傅打斷他,“我家的孩子,自然是頂好的,隻是問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同意把她嫁給你這個臭小子?”
顧瑾城收了笑容,無比認真地說道:“我想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