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蜚蜚眼巴巴地望著他,“幾天沒有見你了,我許多話想和你說。”
顧瑾城:“!!!”他的心!要蹦出來了!
“嗯。”顧瑾城心中默默流淚,他到底為什麼要掛那個香包?把自己弄出一身饞人的鹵肉味兒?
“你做什麼如此冷淡?不是你來找我的嗎?”蜚蜚受傷地抿抿嘴,“若不想我,你找我做什麼?”
“我當然想你。”顧瑾城說道,“可是,二叔說成親之前見麵,有違禮數,不吉利。”
既然是禮數,還是遵守一下的好。
蜚蜚便乖乖點頭:“這樣啊,那、那你以後還是不要來了。”
“嗯。”顧瑾城故作平靜,實際上,手裡的塤都快被他給捏碎了。
蜚蜚遠遠地望著他,發現他似乎又長高了些,麵容更加帥氣,應該是衣服顯的。隻幾天沒有見麵而已,便不認識了一般,目光黏在他身上,仔仔細細地打量。
顧瑾城讓她看得更熱了,方才像在蒸籠裡蒸,這會兒就像是在火堆裡烤,呼吸急促,嗓子發乾。
“那我走了?”好半天,他才說出一句話。
聲音啞得厲害。
低沉的尾音鉤子一樣,刮得蜚蜚耳朵發癢,望著他的目光更加炙熱,如星如月,印在顧瑾城心尖上。
“好。”蜚蜚點點頭,視線卻望著他,明顯不想讓他走。
“可以寫信給我,”顧瑾城一本正經地說,“放在窗台上,我來拿。”
蜚蜚眼睛亮了亮,連忙點頭:“好。我、我現在就想寫,你能等會兒再走嗎?”
現在還不算太晚,顧瑾城也想和她在一起,自然答應。
見他點頭,小姑娘一步三回頭地跑回了房間,拿出一張信紙,唰唰唰寫了一頁,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堆,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妥當,一把揉了,又重新寫了一張。
結果越寫越著急,反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還總想往外麵張望,看他有沒有離開,動作毛毛躁躁的。
直到一陣輕靈的塤聲傳來,屋內的蜚蜚確定他沒有離開,才鬆了口氣,仔細思考了一會兒,重新落筆,鄭重地寫了幾句話。
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麼問題,便起身,謹慎地將信紙放在窗台上,從花盤裡取出一枚鵝卵石,壓在上麵。接著,又暗示地咳了幾聲,提醒他來拿。
外麵塤聲停了,小姑娘有些緊張,連忙跑開,吹了燈,鑽進床幔裡麵,拉起被子蒙住頭。
黑暗中,蜚蜚能聽到自己強有力的心跳聲,大得吵人,她不得不用手捂住心口,大眼睛眨啊眨,努力想要聽清楚窗台處的動靜。
顧瑾城腳步輕,她並沒有聽到對方靠近的聲音,隻聽到鵝卵石輕輕在窗台上一碰,隨即,少年溫柔的聲音響起:“睡罷。”
蜚蜚雙手捂住心口,又側耳聽了會兒,沒動靜了,才掀開被子往窗外看了一眼。
月光如水,被窗欞切割成漂亮的形狀,灑進室內,微風輕拂,空氣中依稀漂浮著淡淡的香味。
“誒?”蜚蜚吸吸鼻子,心裡嘀咕,這大半夜的,誰在鹵肉呀?好香。
帶著一身鹵肉味兒的顧瑾城哼著曲子回了顧家,一從牆上躍下去,就被大哥給逮住了。
“去哪兒了?”大哥負手而立,“手上拿的什麼?”
顧瑾城還沒有看,連忙後撤,告饒道:“大哥,我都這麼大了,不用管得這麼嚴罷?”
“少說沒用的。”阿木向他伸手,“你都快娶我妹妹了,怎麼還這樣不著調兒?大半夜的不睡覺能做什麼好事,我再不管你,豈不是要反了天去?拿來,不然我搶了。”
顧瑾城哪好意思說是去見蜚蜚的?這不更讓他這個當大哥的尷尬嗎?
於是,轉身便往房間裡跑。
阿木根本不怕他跑,正因睡不著而覺得煩呢,剛好拿他練手,是以,沒等他跑出多遠,就一個翻身,瞬間來到他的麵前,攔住他的去路,同時,伸手去搶奪信紙。
顧瑾城自然反抗,可他根本不是大哥的對手,滿院子跑了好一會兒,仍是不敵,被大哥把信紙搶了去。
阿木展信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車遙遙,馬憧憧。君遊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阿木眉頭一皺:“什麼東西?又星又月的。”
“跟你說了沒什麼,你非不信。”顧瑾城將信搶回來,“我這不是幾天沒見蜚蜚了,不太放心,就去看了看,見她字寫得不錯,拿一封回來做字帖。”
阿木:“???”
妹妹那一□□爬字,小時候沒少被先生批評,能做字帖?當他讀書少,就可以信口胡謅了?
“沒事我回去睡了。”顧瑾城心想,還好大哥不愛讀書,沒看明白這詞的意思,不然,非罵死他不可。
阿木沒再管他,躍上屋頂,眺望著月光下的京都,眉宇間染上一縷愁緒。
-
幾日前,東胡使團進京,同時,大周氏被太傅派人送出了京都。
同行的還有兩個跟了她幾十年的嬤嬤並一個年輕丫鬟,幾人哭天抹淚的,想求太傅收留。
可太傅府的人看都沒有看她們,將寒酸的行李塞到她們手裡,就讓車夫把她們給拉走了。
大周氏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因為她知道,這一次,老爺不可能原諒她。
或許,她反而要感謝老爺,沒有把她送官,留了她一條命。
但她現在隻是一個犯了錯被休的老女人,回了沬州,又跟死了有什麼區彆?
幾個子侄下場淒慘,侄女遠嫁,恨不得和她斷絕關係。雖然太傅還了她的嫁妝,可當初那點銀子,現在連她一身衣服都不夠!
大周氏一向沉著冷靜,她知道哭和傷心都沒有用,於是早就開始為生計做打算。
但她當慣了太傅夫人,尋常人的生活,她一天都過不下去,想的所有辦法,都夭折在了沒有本錢上麵。
隻要一想到日後要過清貧的日子,她就覺得生不如死!
可她沒有辦法,幾十年的算計,本以為是運籌帷幄,萬萬沒有想到,竟是作繭自縛!
出城之時,馬車迎麵遇上了東胡的使團,連忙避讓。
夾道的人群當中,大周氏看到了江家的那個老大,身著鎧甲,騎著高頭大馬,為東胡使團開道。
鎧甲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充滿生人勿近的殺伐氣,更襯的他英武非凡。
江家……大周氏用力閉上眼睛,笑了出來。
她曾經怎麼會覺得江家是一幫成不了氣候的窮親戚?就這眼神,還敢說自己運籌帷幄?
她輸的,不虧。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出來了,望著遠去的東胡使團,大周氏眼裡迸射出憤恨的光芒。
但都與她無關了。
從此以後,能活著就不錯了,京都的一切,都隻能成為過眼雲煙,封存在她的記憶當中,她無心也無力再參與其中。
阿木五感敏銳,早就感覺到背後有一股殺氣,但他常年征戰,根本不會將這點兒威脅放在眼裡,隻是眼下情況特殊,必須小心謹慎。
畢竟東胡使團進京和親,黎雲郡主就在中間的馬車上,無論如何,這一段路都不能出岔子。
不過,對方也很小心,並沒有在城門處動手,可能是因為城門處人多,易於禁軍偽裝成百姓,他們沒有十足的把握。
兩年前大雁關一戰,戰前校尉江鋒的名字被每一個東胡人熟知,今上明知道東胡人對他有敵意,還特意叫他負責迎接,顯然是想借此挫挫他們的銳氣。
果然,東胡使團的人一見他,便群情激奮,對他怒目而視。
阿木權當沒看見,按照事先布置好的路線,帶他們去皇城麵聖。
城中早已暗中埋伏了許多禁軍,即使有刺客,也會在他們衝上來前被禁軍絞殺。
一路相安無事,直到入宮前,一個扮成太監的矮小男人借著查驗身份的便宜,接近黎雲郡主的馬車。
所有人都沒有在意,直到他突然拔-、出一把刀,高高揚起,刺向馬車內。
阿木眉心閃過一絲煩躁,在東胡使團大驚失色,嗚嗚喳喳的時候,袖中劃出兩枚飛鏢,暗勁一丟,正中那人後心!
對方渾身一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飛鏢上有足量的麻藥,會限製對方的行動,讓他連自殺都做不到。
這變故給了東胡使團借題發揮的機會,阿木沒有理會他們,隻第一時間到黎雲郡主的馬車前,躬身道:“讓黎雲郡主受驚了,郡主可還安好。”
許久,裡麵才傳出一個平靜的聲音:“無礙。”
阿木頓覺意外——除了家人,他鮮少接觸女子,卻覺得黎雲郡主的聲音十分熟悉,絕對在哪裡聽過!
是誰?
不顧東胡使團的叫囂,阿木說道:“進宮之前須查驗身份,江某冒昧,懇請郡主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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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鋒,你欺人太甚!”背後有人叫囂,“若兩國和談毀在你手裡,你擔待得起嗎?”
他們覺得阿木是惡意刁難,阿木卻全然不理會他們的斥罵,隻盯著黎雲郡主的車簾。
——他要確定一件事。
“既然清楚,兩國和談乃是頭等大事,就該配合。”阿木態度強勢,“此乃江某職責所在,各位若有不滿,大可上稟。”
迫切和談的是東胡,他們慶雲可沒那閒心管這些碎嘴子的諫官怎麼想。
雙方僵持不下,最終還是黎雲郡主選擇了妥協,讓車內的婢女拉開了車簾。
寬大的馬車中,身著白衣的妙齡少女端坐在中間,蒙著白色的麵紗,杏仁眼淩厲地掃過阿木。
“江校尉不如親自上來看看。”飽含著怒意,雪鬆般清冷的音色,果然和印象中那人一模一樣!
阿木眉頭緊鎖,歉意地一抱拳:“江某唐突。事出突然,請郡主莫要放在心上。”
隨即,躬身退開,與城門尉交代一聲,讓對方打開宮門。
城門尉早就嚇得瑟瑟發抖起來,連忙收走使團的武器,放東胡使團進宮。
阿木走在隊伍的最前麵,是以,並沒有人發現,從看到黎雲郡主的那一瞬間,他眉宇間的煩躁就沒有消退過。
黎雲郡主他早就見過——數月前,沬州,漁燈節,紅衣劍舞,絡神令,陸離……
漁燈節當日,她表麵上燈車獻舞,爭奪絡神令,實際上是為了刺殺前太子蕭驚塵。不巧,被他阻止。
一彆數月,她竟變身成了黎雲郡主,隨東胡使團與慶雲和親。
阿木覺得無比煩躁,因為他清楚,此女來京,意不在和親,而是送死!
但他,不想讓她死……
作者有話要說:《車遙遙篇》——[宋]範成大,,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