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索性停下彈琴的動作,好整以暇地望著麵前的少女。
女孩子愣了愣,但還算懂禮貌,雙手合十,歉意地說:“一時情急,所以看走眼了,公子莫要見怪。”
聲音是真的好聽,阿森覺得天靈蓋兒都酥了,放下琴,手撐著膝蓋。
微微仰頭,閉上了眼睛,就是為了聽她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阿森問。
外麵的人還沒有走遠,元媛也不敢出去,但又不想告訴他自己的真實姓名,見他沒看自己,小動作便多了些。
“我姓方,叫方……方嫦,嫦娥的嫦。”元媛笑了笑,頗有些古靈精怪。
方嫦,好難聽的名字。阿森心想。
“方姑娘,所遇何事,叫你如此驚慌?”阿森關切地問。
元媛想了想,說道:“我來京都尋親,結果親人沒有尋到,反將盤纏用儘,本想在酒樓做些雜活,賺取路費。沒成想,竟誤入了狼窩……方才追我的那些人,是來抓我回去唱曲兒的。”
說著,還抹了抹眼淚。
阿森這才睜開眼睛,同情地看著她:“豈有此理?是哪家酒樓,竟如此囂張。”
這麼好聽的聲音,若隻是唱曲兒,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哪家酒樓?看不踢飛他們東家的腦殼兒!
“公子千萬不要為我犯險啊!”元媛連連擺手,“公子能讓我在此躲避,已經是天大的善舉了。”
阿森心想,這小姑娘可真單純,自己不過是見她聲音好聽,想多聽她說說話,和見色起意的紈絝也沒有什麼分彆,她卻如此信任自己。
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東西,更是打定主意要幫她。
見他如此熱情,元媛卻犯難了,心想這人長得一副妖精似的臉,怎得如此天真?
人家說什麼他都信,擱她們那兒,怕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真的不用了,多謝這位公子。”元媛又掀開了車簾,朝外麵打量。
本以為他們很快就會離開,沒想到,剛掀開車簾,眼神就與追她的人對了個正著!
元媛:“!!!”
猛地放下車簾,少女被嚇得夠嗆,抓著阿森的衣袖,緊張地說道:“公子,他們好像看見我了,怎麼辦?”
語氣有些著急,襯得聲音更好聽了,阿森有點兒飄,當即說:“不怕,今天誰也彆想把你帶走。”
元媛看他的衣著打扮,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聞言,雖內疚騙了他,心中卻無比感激,並且漸漸放鬆了下來。
追兵原本就不確定,更不好貿然去掀彆人的轎子,萬一裡麵是個姑娘,他是要被人打的。
便留了兩個人看著,其餘的人繼續找。
元媛自然瞧見了他們的位置,根本不敢下去,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偷溜出來的。
阿森見她緊張,便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元媛心不在焉,便搖搖頭。
“他們一直不肯走,該怎麼辦呢?”元媛苦惱地說道。
阿森豪邁地說:“讓人把他們趕走不就行了?坑害良家女子,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元媛不想讓他們起正麵同衝突,於是說:“我看公子腿不是很方便,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我有個注意,懇請公子成全。”
阿森本就好說話,又常與女子打交道,為人熱情開朗又隨和,當即道:“你說。”
元媛見他這樣天真,心裡實在愧疚,但她不想被綁回去和一個不喜歡的人相親看花燈,隻能暫時先請他幫忙。
抿了抿嘴,少女暗暗發誓,他若能幫自己躲過這一回,以後一定好好報答他!
思忖片刻,元媛將手攏在嘴邊,湊近阿森,將自己的計劃和他說了。
阿森心目中的完美音色,絲綢般在他耳邊婉轉環繞,整個人都來精神了,彆說幫她一個小小的忙了,再過分的要求他都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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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城帶著蜚蜚去買花燈,蜚蜚本也隻是湊熱鬨,真正目的是想帶姐姐出來,自然要問她喜歡什麼樣的。
結果,一回頭,卻見阿柔一副呆住的表情,看著前麵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了?”蜚蜚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有摩肩接踵的人流,根本沒什麼。
姐姐最近總是好奇怪,蜚蜚知道她心情不好,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得撒嬌耍賴,讓她挑花燈。
阿柔明顯心不在焉,隨手拿了兩盞。
和妹妹往情人湖的方向走了幾步,阿柔又是一怔,明顯是看到了什麼。
“你們先去。”阿柔將花燈交給顧瑾城,“我一會兒就到。”
說完,便要離開。
蜚蜚不放心,想跟過去,二哥卻攔住她:“難得出來一次,你們兩個去玩罷,我去看看。”
“可是……”
“去罷,沒事兒。”二哥說著,追上阿柔的方向。
蜚蜚有些失落,抱著兩盞花燈,在燈光下看向顧瑾城。
卻見顧瑾城一副寵溺的表情看著自己,頓時就想起下午的那個吻,臉有點紅。
兩個人好像還沒有怎麼單獨出來過,又是晚上,蜚蜚既緊張,又期待。
顧瑾城原本想牽她的手,但小姑娘抱著花燈,不方便給他牽。
“我來拿罷。”顧瑾城說完,便順手拿過了一隻。
“不用了。”蜚蜚覺得男孩子拿花燈挺奇怪的,為他著想,就要把花燈拿回來。
沒成想,身後突然有人路過,擠了她一下。
蜚蜚便直接撲到顧瑾城懷裡去了。
顧瑾城忙摟住她的肩膀,帶著她換到安全的地方。
“沒事罷?”低頭打量她,順勢牽住她的手,“小心些,你走裡麵。”
他的手很大,可以將她的手包裹住,卻執意要與蜚蜚十指相扣,一人一隻花燈,慢慢悠悠在人群中穿行。
蜚蜚心裡小鹿亂撞,乖乖的跟著顧瑾城。兩人來到情人湖邊,湖麵上已經漂滿了花燈,十分絢麗。
三哥的轎子停在觀景台,護衛們不知道去了哪裡。
“阿柔和二哥呢?”阿森隔著轎簾問。
蜚蜚如實回答:“姐姐不知道看見了什麼,二哥陪她一起過去了。”
阿森沒再說什麼,蜚蜚卻疑惑地問:“你不是來看風景的嗎?怎麼遮這麼嚴實?”
說著,想要去掀轎門。
三哥卻阻止道:“我、我這不是腿傷了嗎?讓彆人看見我如今是個瘸子,多不好?”
顧瑾城:“……”
“三哥,你很快就會好的,不要擔心。”蜚蜚忙安慰自家哥哥,“那你就在這兒等我們?”
“嗯,去罷。”阿森說道,“護衛們一會兒也該回來了,我這兒沒什麼事。”
顧瑾城抱著胳膊,耳朵微動,便聽出轎子裡不止一個人的呼吸聲,頓時了然,玩味地笑了笑。
“我們去放燈?”顧瑾城戲謔道,“還是莫要打擾三哥的好。”
阿森:“……”這個二狗子,肯定已經知道了。
修長的指尖抵在唇邊,阿森示意元媛先不要發出動靜。
元媛也有些嚇到,兩隻手捂住嘴巴,大眼睛轉啊轉的,生怕顧瑾城會拆穿。
顧瑾城才不會那麼無聊,他正想著要和蜚蜚單獨相處呢。
蜚蜚胳膊撐在觀景台上往下看了看,湖麵上燈光點點,搖晃著飄向遠方,的確美不勝收。
湖麵上的小船和畫舫傳來樂聲,唱的正是三哥作曲的那一版《春江花月夜》。
“那我去玩啦。”小姑娘拎著裙擺,腳步輕快,往觀景台下跑,“三哥你要是嫌悶,就掀開轎簾啊,外麵可漂亮了。”
聽見妹妹輕快的腳步聲,三哥正覺得鬆了口氣,轎門就被人輕輕踢了踢。
“注意些。”顧瑾城戲謔地說。
三哥“嘶”了一聲,頭一回發現這小子居然如此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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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目光盯著人群中的那個背影,麵露憂色,擔心他發現,便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著他。
見那人走進了一家書店,阿柔擰了擰眉,在店門前駐足了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二哥遠遠瞧見,不禁加快腳步,想要問問妹妹為什麼來這裡。
但是街上的人實在太多了,他又是逆行,等來到書店門口的時候,阿柔已經進去有一會兒了。
阿林管不了許多,也一頭紮了進去。
一樓全是書架,房間內點了許多油燈和蠟燭,昏黃的燈光下,有不少書生模樣的人捧著書在看,見阿林進來,目光一路追著他。
阿林不舒服地擰起眉,目光在一樓打量一圈,沒有發現妹妹的身影,便去問掌櫃的。
掌櫃的全程低著頭,聽見他的問話,也隻是隨手指了指樓上。
二哥在一樓櫃台處抬頭看了一眼,碰巧看見阿柔的衣擺在樓梯縫隙中一閃而過。
此處透著古怪,他自然不放心妹妹一個人在這裡,連忙跟了上去。
到了樓梯上,看見阿柔已經經過了回廊,正在右拐。
“阿柔。”二哥喊了她一聲,阿柔卻沒有聽到似的,步履未停。
這是怎麼一回事?阿林加快了腳步,追到阿柔拐彎的位置,卻發現走廊裡根本沒有人!
見鬼了!
阿林察覺到不對,放輕了腳步,在走廊裡,將門一間一間推開。
走廊最末端的房間裡,阿柔被兩個彪形大漢控製著,其中一個人,拿一個有刺鼻氣味的布巾,儘管阿柔極力屏住呼吸,卻還是聞到了那叫人頭暈腦脹的氣味。
使出突然,阿柔開始劇烈掙紮,房間裡卻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女子見狀,娉娉婷婷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阿柔。
房間裡沒有點燈,走廊昏暗的光照進來,看不見她的長相,但身形給人無比熟悉的感覺。
阿柔眼皮漸重,眼前像是被蒙了層霧氣似的,什麼都看不清。
“阿柔……”她能聽到二哥在喊她的名字,但她根本沒有力氣回答。
兩個彪形大漢將她放開,她卻隻是虛弱的倒在了地上。
“去把外麵那個人殺了。”女孩子脆生生的聲音,透著陰毒,“殺我哥哥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會有這一天!”
說著,她拽起阿柔的領口,猛地湊近阿柔,語氣裡帶著十足的怨恨:“你害得我好慘!”
“我要你和我一樣!”說完,又將她摜回地上。
阿柔虛弱地眨著眼睛,就著門窗外昏暗的燈光,發現這人,竟然是簫如茵!
“怎麼?看到我就這麼驚訝?”簫如茵指揮著那兩個人,“你們還愣著做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推門出去了。
走廊裡的阿林與他們隔著一段距離,但敏銳地察覺出了不對勁。
光看兩人的身形,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而儘頭的房間裡麵,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人。
打不過,但也不能走。
“驚擾兩位了。”阿林佯裝鎮定,“兩位有沒有見過一個姑娘?”
兩個大漢對視一眼,似乎也不想在這個地方犯案,見他似乎沒有發現不對,便想要打發了事。
“沒見過。”其中一人說著。
裡麵的簫如茵聽了,卻滿臉不耐煩,瞪了那人一眼,說道:“費什麼話?殺了他!”
阿林自然聽到了,當即轉身往樓下跑去,要叫人,誰知道,底下那些學子,竟然早已堵在了樓梯口,彆說從樓梯下去,就是跳窗戶,也是凶多吉少。
怎麼會這樣?阿林腦子轉的飛快,這些人都是誰?為什麼要針對阿柔?
方才肯定是他們將阿柔引到這裡的。
可是,為了什麼呢?
難道是蕭梵屹?阿林眉頭緊鎖,步步後退,思緒飛轉著,想著對策。
可一時半會兒的,沒什麼好辦法不說,眼前還有這麼多打手,即便是大哥和顧瑾城在,恐怕也難以應付。
“有話好說!”阿林當即舉起手,笑得一臉溫順,“君子動口不動手,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各位有何指示,江某願效犬馬之勞。”
底下書生模樣的人似乎沒想要上來,隻是為了把他逼退。
阿林如他們所希望的那樣,慢慢退回了二樓,被那兩個大漢製住。
那兩個大漢雖然看著凶,但卻沒傷他,說明本身並不想把他怎麼樣,畢竟在京都殺人,即便是官家人,也會覺得棘手。
阿林便打算靜觀其變。
誰知,走廊儘頭的房間再次傳來了一個聲音:“彆聽他說任何話,直接殺掉!”
“為什麼啊!”阿林反抗地說道,“我雙拳難敵四手,左右跑不了,不如就讓我做個明白鬼。”
門內的阿柔:“……”
簫如茵在裡麵盯著阿柔,眼裡的恨意如有實質,語氣裡更是飽含恨意:“你們一家都不是好東西!”
“江鏡柔,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我便悉數奉還給你!”簫如茵說道,“我要你,親眼看著你的親人,一個個死在你麵前,外麵那個話癆,就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