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是誤以為我是因為被他拒絕了, 所以才胡亂找個人嫁了的,箍一時情急之下為了讓姑姑說出我的去處,好把我帶回來勸我不要胡亂嫁人, 所以才會那樣說的。”
阿沅說了這一大段話後, 頭埋得更低了。
芸娘卻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怎到了自家侄女的口中,那霍鐵匠就從一個胡來的男人成了一個可靠的男人了?
意識到那霍鐵匠在侄女心裡邊份量不輕, 芸娘的臉色越發的嚴肅了起來。
看來那霍鐵匠說的話也不全然是假的。阿沅這一看就是心向著那霍鐵匠的。
默了默後,芸娘語重心長的勸道:“阿沅, 聽姑姑一句勸, 那霍鐵匠真不是良配, 不說他養小娘子的事情,就說他這個人,一身煞氣,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殺了多少人,若那日午夜夢回他分不清到底是在戰場上, 還是在自家的床上,遭殃的可就是身旁的人呀。”
這話聽在阿沅的耳中, 卻是緊緊皺起眉頭。好半晌,才輕聲道:“霍鐵匠那是保家衛國,若沒有他們豁出了命,就沒有我們今日的日子, 姑姑的意思難道是說打過仗的好兒郎們不配擁有美滿的日子略微嗎?”
阿沅沒有見過戰場上的凶殘血腥, 可她不經意間見過霍爺身上的傷疤。
刀,箭、弩、鐧、劍、斧、鉞,阿沅沒見過這些,但卻在霍爺的身上看到過被這些利器所傷而留下的傷疤。
雖都已經是舊疤, 但卻是斑駁,不難看出當時在戰場上的凶險。
芸娘話語一噎,也反應過來自己這話過火了。
靜默了半晌,芸娘才繼而道:“算姑姑說錯話了,但霍鐵匠不是能托付終身的人,你莫要栽進去了。”
霍爺到底是不是良人,阿沅很清楚。但為了不讓姑姑繼續說下去,隻能點了點頭。
見她應了自己,芸娘鬆了一口氣,隨而道:“還有那許家鋪子的媳婦,你彆走得太近了。”
聽到這,阿沅卻是抬起眼眸,一臉正色:“姑姑,許家娘子是個好相與的人,我不能因為旁的什麼而遠離了她。”
芸娘皺眉:“你……算了,你與你阿爹一樣固執,勸也勸不聽,就算不遠離,那也彆說太多,明不明白?”
阿沅點頭,這個她是知道的。
芸娘是瞞著自家婆婆來這清心庵的,所以也不能久待,多囑咐了幾句侄女,莫要被那些混男人騙了的話後,就帶著女兒匆匆下山了。
姑姑走後,阿沅暗暗的呼了一口氣,隨即發起了呆。
這時慧素邁著小短腿跑了進來,爬上了木榻,往發呆的遞給了阿沅一顆飴糖。
“蘇居士,吃糖糖。”
阿沅愣愣的“啊”了一聲後,那顆飴糖就被慧素塞進了口中。
甜味在口中漸漸蔓延開來,阿沅回過神來,抱起她,問:“飴糖哪裡來的?”
“來找蘇居士的女菩薩給的~”
阿沅一愣,來找她的除了姑姑就是許家娘子,這糖定是許家娘子給的。
兜來兜去,糖還是進了她的口中。
這是她第二次吃霍爺買的糖了。
霍爺的那句“吃了甜的,你大抵心情會好受些”的話恍如昨日。
她想起霍爺給她買的糖,給她買的竹床,心裡是甜,但又是難受的。
明日見了,她還是想問問霍爺為什麼自從收留了她之後,不喜她,卻為什麼待她越來越好。
*
芸娘帶著女兒下山,越想越覺得不大對勁,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不對勁。
忽然就想起了先前聽到的,有關於霍鐵匠的傳言。說他院子的小娘子長得極為貌美,但卻整日戴著一個麵紗,沒人看到過她的樣貌。
麵紗……
芸娘想起在鎮上與侄女幾次的見麵,侄女也都是戴著麵紗。
想起來的還有幾番詢問侄女的住處,她都不肯說究竟住在哪……
思至此,似乎隱約有了些聯想,芸娘的表情沉了下來。
到了去清水鎮和回村子的岔口,想都沒有想就往清水鎮的方向去了。
芸娘去了繡坊。進了繡坊前邊的鋪子。
劉掌櫃正在撥弄算盤,見有穿著著補丁衣服的婦人進來,皺了皺眉頭,給個眼色夥計,讓他把人趕走。
夥計一上來,芸娘局促道:“夥計,我想向你詢問一個人,叫阿沅,先前在這做過女工的。”
聽到阿沅這個名字,劉掌櫃撥著算盤的手一頓,喊住了正要開口趕人的夥計:“小王,你去整理一下貨架。”
待夥計去整理貨架後,劉掌櫃看向那婦人:“你是阿沅的誰?”
芸娘咽了咽口水,緊張道:“我是她姑……小姨。”
嘖,原來是那小嬌娘的姑姑。
先前何譽夫婦尋來,劉掌櫃就知道了阿沅根本不是什麼孤女,也沒有投靠什麼小姨,而是從家裡跑出來,然後投靠了姑姑。
不想淌這麻煩,劉掌櫃直接道:“可她不是兩個月前就走了嗎,你怎在這個時候找來了?”
知曉何譽夫婦來尋過了,所以芸娘也裝出一副不知阿沅去處的模樣。
“我擔心她,所以我就想來問問先前與她同住一屋的女工,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劉掌櫃嗤笑了一聲:“你可能不知道,你家外甥女在這繡坊,和誰都合不來。”
玉娘聞言一怔。
但隨即回過神來,試探性的問:“那有沒有這麼一個可能,可能就是與她同寢的女工讓家中的人收留了她?”
劉掌櫃又是一聲嗤笑,“那同寢的有一個是我侄女,一個家在偏僻的鄉下,一個都是借住在彆人家的,怎可能收留得了你家外甥女?”
芸娘聽到掌櫃的話,瞬間失了神。
好半晌才愣愣的從鋪子中走了出來。
阿沅對她說謊了,而那被霍鐵匠養在院中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家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