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2)

沈青梧當然沒瘋。

回到東京,找上她的應酬實在不少。東家的筵席,某駙馬的相約,某相的請帖,沈家的仆從來了一次又一次……對這位鎮西將軍,大家都很好奇。

沈青梧一概不理。

博容說,她代表的是益州軍,此次進東京,隻要將戰事說清楚便足以,其他不必多管。但是沈青梧見跟著自己來東京的楊肅整日忙裡忙外參加各種筵席,她想恐怕是博容說的委婉了些。

博容不是說不需要應酬,隻是說不需要她應酬。

……大概是嫌她腦子不好吧。

總之,沈青梧不回沈家住,一直和自己的將士們宿在朝廷安排的驛舍中。來來往往,如同客旅。

她不願回沈家,又無所事事,便想到了張行簡。

時至今日,張行簡對沈青梧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沈青梧想不清楚。

當她躲開所有人的視線,避開侍衛仆從,悄悄藏身在張家古宅的一棵老蒼樹間,她摸著領口的貼著肌膚的微涼玉佩,依然不明白自己又藏又躲跑到張家,是想乾什麼。

當她思緒混亂空茫時,她便一遍遍摸玉佩。

博容說,這樣可以幫她冷靜些。

而今,沈青梧躲在張家古樹上,又在摸著這塊玉佩。她慢慢想自己的心事——

破月亮算個屁。

但她心裡的煩躁,似乎需要靠他的平庸無為來化解。

如果她可以證明這個月亮非常不值一提,非常的無用,那從此往後,她便可以驅走心頭的陰霾,放下一些執念吧。

因為博容說,她要學會“放下”。

沈青梧沒有再多想下去,因為下方的窗子輕輕“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張家的男主人,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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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了幾日雪,天有些冷。

沈青梧躲在樹間半晌沒聽到動靜,她悄悄探頭向下,有些驚訝地看到讓她意外的畫麵——

隻披著一件氅衣的張行簡烏黑發絲半束,一半都披在肩上,清風徐徐,他懶懶地伏在窗前,漫不經心地吃著……一塊在街頭就能買到的廉價的胡餅。

他還翻著一本書,餅渣掉到了書頁上,他也沒看見一樣。

也許他是真的沒看見。

沈青梧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武功應該足夠讓他發現不了她。她便撥開樹葉,看得更清楚一些:

這位郎君垂著的睫毛像秋千一樣打著卷兒,他打個哈欠,快要睡著了一樣。他慢慢忘了吃餅,一手支頜,閉目淺睡。

沈青梧嗤一聲,不屑地要坐直身子。她動作大了點兒,驚飛了一隻鳥兒。不等她補救,那鳥兒就撲騰著翅膀飛向下方窗邊的郎君。

鳥的尖喙去啄餅,啄到了張行簡手指上。他驚一下,睜開了眼,仰起頭,琉璃珠子一樣的眼睛看向上方。

沈青梧連忙靠樹,藏好自己身形。

她心跳噗通間,聽到下麵張行簡非常隨意的輕笑聲:“你想吃?都給你好了。不過……”

屋中傳來侍女不讚同的聲音:“三郎,二娘說今日沒有甜食了。你喂了鳥,自己就沒早膳了。”

樹上的沈青梧想:甜餅?他什麼古怪愛好。

張行簡聲音溫溫和和:“那有什麼?”

侍女為難:“隻有辣湯了,郎君不能食辣的。”

張行簡非常隨便:“我都可以。”

但是沈青梧在樹上聽,侍女說張行簡不能吃辣,沈青梧卻聽不到一絲不適的聲音。她禁不住再次偷看,窗前隻能看到他偶爾的白衫影子。

要麼是他不能食辣是假的,要麼是這個人的忍功已經登峰造極。

張行簡落座,袖口露出一截手腕,衣襟微敞。隔著疏落光影和樹葉,沈青梧看他那般意態風流,如一捧乾淨清澈的雪……她看得怔住。

她聽到侍女咳嗽:“三郎,二娘讓您不要露出這麼……閒適的樣子。”

那般風流自如的模樣,似乎人儘可攀,又因氣質的出眾而讓人攀不得。這樣的郎君,對世間娘子的吸引力過大。

樹上的沈青梧不明白張家二娘的顧慮,她隻皺了皺眉,驚訝張文璧對張行簡的一言一行管這麼多嗎?

有些遺憾。

張行簡收了那副略微輕浮的模樣,變回了正襟危坐的安然模樣。他早就清楚,想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何況這代價,他早已習慣,也無所謂。

一早上時間,侍女忙活完離開,張行簡輕輕一歎,手撐著額,自言自語:“終於走了。”

樹上的沈青梧不禁翹唇。

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俯下身去看——果然,侍女一走,他又沒骨頭一樣地倚著窗,看著院中景致,發起了呆。

自然是好看無比的。

……但是他要發呆一早上嗎?

沈青梧疑惑不解間,張行簡又坐到窗前案下,開始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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