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必要去試探一下他的二姐,張文璧。他要試探一下張文璧,對張容的生死是否心裡有數。張家這樁很大可能的欺君之罪,他要如何兜底,才能轉敗為勝。
做了人家的弟弟,當然要忠於此家。
想做天上的月亮,當然要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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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張行簡去試探張文璧;後半夜,沈青梧與將士在野外紮營休憩。
沈青梧做了一個夢——雷電交映的夜,她持劍步步上前,劈開那電閃雷鳴的天宇,斷開重疊翻滾的雲層。她立在山巔,看到夜如霜月如晝,懸於麵前,光華盛大。
四野寧靜萬分,沈青梧從夢中驚醒,摸著自己懷中的玉佩,仍能感受到自己沸騰不已的心跳。
她從帳篷中鑽出,正好看到天上的月亮。
黑色灌木、林木隨著微風起伏,深夜中,隻有沈青梧一人獨站空地,抬頭仰望皓月,此時的寧靜與夢中的震撼,是她一眼都忘不掉的美景。
塵埃在夜風中吹來,樹影搖落,落在沈青梧眼中。美景盛大長長久久,沈青梧向身邊人看去,想讓大家看那月亮。
周圍人打著呼嚕,睡得深沉。她叫他們,他們都睡不醒也聽不見。
沈青梧慢慢坐下,抱著膝,獨自望月。
她此時是孤獨的,但無疑也是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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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二十三年春,沈青梧與楊肅等將士趕回益州。他們順利完成任務,與京城君臣相處融洽,得了不少承諾與回贈糧草……博容為他們開宴慶賀,整個二月,益州軍氣氛都輕鬆無比。
沈青梧沒有去參加晚宴,將士們也知道這位將軍孤僻,便不來主動找她。
帳門被人敲了敲,沈青梧仍坐在地上收拾衣物。博容從外進來,看到她攤了一帳子的雜物,眉頭無奈地皺了皺。
沈青梧對他也是不怎麼理會的。
博容咳嗽一聲,輕笑:“你送的劍,我看到了,是把好劍。你沒多少月俸,真是破費了。”
沈青梧不吭氣。
博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想說一說她,但是想到她剛回來,自己就教訓她,她恐怕生出逆反。博容想了想,繞開她扔在地上的兵器與衣服,找個空地兒坐下。
沈青梧側過臉,瞥了他一眼。
他文質彬彬地坐在那裡,袍袖微皺,姿勢閒然而不失優雅……她再次確定,張行簡也是這樣的。
張行簡乾什麼都看起來賞心悅目,博容也一樣。
博容手指輕捏眉心,麵上有一些愁緒,唇角噙著一抹笑。
沈青梧麵無表情:看,連這個都很像。
她果然沒感覺錯。
不過是張行簡年輕,容貌漂亮些,秀氣些;博容年紀大一些罷了。不過是博容沒有張行簡那麼心機深、那麼無情無欲……
沈青梧思維發散時,聽到博容又咳嗽一聲。
她翻個白眼。
博容遲疑著:“我聽楊肅說,你在東京,和張家的兒郎……一個叫張行簡的人打得火熱?”
沈青梧:“……?”
她說:“楊肅汙蔑我。”
博容笑一下,為她的認真。
博容沉吟著說:“還是不要和張家郎君多往來了,因為……”
他還在找借口,沈青梧就輕飄飄應一聲:“哦。”
博容怔住。
他沒想到從來都很難說話、不聽彆人勸的沈青梧,會聽他的話一次。他以為他要廢很多口舌,都拉不住沈青梧……
沈青梧說:“我本來就不打算和他再見麵了。”
——她怕再見麵,她一個控製不住,對張行簡實行囚禁,會讓博容難辦。
沈青梧想起一事,告訴博容:“張行簡向我打聽你送我的玉佩,你認識他?”
博容目光閃爍。
他說:“阿無,你對他說了什麼?”
他開始頭疼該怎麼辦了。
他有些後悔,他讓阿無代他去東京時,並不知道阿無是沈家那離家出走的二娘子,更不知道沈青梧多年前認識張家的人。
沈青梧想了想:“沒說什麼重要的。”
她望他一眼:“彆緊張。沒把你的名字告訴他。”
博容:“……”
他想沈青梧有了些什麼猜測,但沈青梧沒有說出來。
沈青梧背對著他而坐,玩一把匕首:“我不會告訴他關於你的消息,但他很聰明,你現在可以開始提防他了。我也不會問你和他什麼關係,博容就是博容,我不在乎你是誰,有過什麼過往。
“你沒問過我的過往,我也不問你的。我一向公平。”
博容沉默片刻。
他溫聲:“好孩子。”
沈青梧扭頭,露出有些狡黠的、躍躍欲試的神色:“那我能獨自帶兵嗎?一萬以上的兵。”
博容對她笑得四平八穩:“不可以。”
沈青梧立刻撇過臉,不再搭理他了。
博容:“……”
他笑著退出軍帳,為這個有個性的娘子連連搖頭。
他同時產生一些憂慮——東京不知道他的事,張文璧也不知道他的事,但他不知能瞞多久。
張家那個他從來沒見過的三郎,那個被二娘養大的孩子……到底是怎樣一個孩子呢?那個孩子,能在劇變來臨前,保護好家族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