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著她腰的手用力,青筋直跳。
張行簡緩緩閉目,放鬆自己,聲音很輕:“沈將軍天下第一。”
沈青梧俯身:“什麼?”
她的氣息落在他頰上,他知道她又在胡來。張行簡微笑:“沈二娘子天下第一。”
“沈青梧天下第一。”
她追逐而來,他將她誇了又誇,說著她愛聽的話,讓她放過他。他越是溫情款款,她越是被挑起興致。
死魚一樣的張行簡讓沈青梧不想放過;會給回應的張行簡更讓沈青梧不願錯過。
而張行簡在心中想:小梧桐……天下第一啊。
張行簡拗不過沈青梧。
她逼得他,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出了兩次,腰酸腎疲,困意深重。不隻他如此,沈青梧酣暢之後,也覺疲累。燭火在此時早就滅了,沈青梧心滿意足地放下糾結,與他交頸同眠。
昏沉中,二人都發出歎息,想這種感覺真好,但也不太好。若是以後再有機會……
二人心間又都在這時打住:會有那個“以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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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次日,饜足之後,才告訴張行簡,她從胡二那裡探聽到的話。
張行簡:“嗯,也許他們對在下身份有些猜測。沈將軍,他們恐怕不信我們。”
沈青梧不以為然:“不信是正常的。突然冒出來一個富商要過路,還要給他們送錢,要我我也不信。”
她彎著腰,長腿踩在木凳上,慢條斯理地往武靴中藏匕首。她整理著自己,一隻修長的手伸來。
張行簡:“我來。”
沈青梧便看他幫她整理好身上的武器,而沈青梧整裝待發,要再去探聽消息。
就如兩人之前商量好的那樣,等她打聽到該打聽的,確定博老三的藏身之處,她就會動手。張行簡那慢吞吞的計策,沈青梧不耐煩完全配合。
她有自己解決問題的法子。
沈青梧昂然:“等我抓到博老三,看情況要不要殺了他。若不打算殺,我就要把他交給博容,讓博容親自處理。你沒意見吧?”
張行簡當時隻沉默,並未說什麼。
此時,張行簡看她興致高昂,一時判斷不出她是因昨夜的情讓她舒暢而高興,還是想到能幫到博容而高興。
她醒來,對兩人之間的事,並未多提一個字。
張行簡垂眼:昨夜對她沒有任何意義嗎?
沈青梧整理好一切,回頭看他沉靜安然的麵容。她愛他好看的皮囊,眼前一熱,腦海中便儘是昨夜的快活。她傾身而來,在他唇上熱情點碰。
張行簡驚訝看她。
他眸中微微亮了幾亮。
他呼吸熱起來,伸手來抱她,但她已閃身退到了門口,貼門而站。
沈青梧笑吟吟:“你彆誘我。我現在可沒什麼條件,能與你談。我暫時也不想幫你做事。”
張行簡微笑:“我沒有想讓你幫我做什麼。”
沈青梧:“對,我們要先解決博容的事。我走啦。”
張行簡:“稍等。”
他將提前備好的包袱給她,見她不接,他乾脆給她背上。
沈青梧:“什麼?是殺我的東西嗎?”
他在她肩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沈青梧打開包袱看一眼,見儘是些瓶瓶罐罐,中藥味很重。沈青梧:“帶著這些東西,遇到鼻子靈的,我可跑不掉。”
張行簡:“你見機行事吧。”
沈青梧轉頭要推門。
張行簡再次:“沈將軍。”
沈青梧回頭:“你到底有什麼事?”
張行簡沉靜片刻,說:“你要去幾日?”
沈青梧:“看博老三能藏多久啊。”
張行簡:“若是情況不利,及時撤退。”
沈青梧迷惑看他,他淡定地又囑咐她很多。他話多的,沈青梧都要懷疑他盼著她死。不然,哪來那麼多“萬一”?
一個博老三而已。
千軍萬馬她都走過了,哪裡會在意一個龜縮度日的小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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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帶著那些官兵假扮的仆從一同上山去。
張行簡獨自坐於靜舍,外麵“篤篤”兩聲,類似兵器交打聲。
門被敲了敲,長林推門而入。
長林環視一圈這個簡陋的屋子,當即心酸得快要潸然淚下:他家養尊處優的三郎,跟著沈青梧風餐露宿至此。沈青梧一點都不好好照顧他家郎君。
郎君看著如此蒼白,清薄。
張行簡看眼長林。
長林:“三郎,那些山賊果然偷窺。他們毛手毛腳想動手,被我嚇跑。他們是不是猜到你是張家三郎,是、是……博容的弟弟?”
張行簡淡漠:“恐怕不止如此。”
長林不明白這個“不止”是何意,他等著郎君的下一步安排。
張行簡慢慢說:“一切得需要沈青梧回來,我才能確定。”
長林頷首。
他道:“郎君放心,太守想搭您的船,進東京當大官呢。孔家和他不對付,你和他又是同門,他早就等著討好你……這次討伐山賊,那陳太守格外積極。”
張行簡靜而不語。
長林看他好幾眼。
長林:“郎君,你到底什麼時候與我離開?你真的不打算恢複名譽,重回朝堂了嗎?少帝如今對孔業可是有很多不滿……帝姬又不在,這不正是最好的歸朝機會嗎?
“你一直在這山野間徘徊做什麼?”
張行簡溫和:“很快了。”
長林:“嗯?”
張行簡:“若我判斷無錯,沈青梧會活捉博老三。博老三身上恐怕有不少案子,沈青梧投鼠忌器,會考慮到博帥。她也許會提前結束假期,回益州找博帥。”
長林恍然。
他嘀咕:“原來郎君還記得這樁事,我還以為……”
張行簡含笑:“你以為什麼?”
長林大著膽子:“我以為你被沈青梧囚出感情了,舍不得沈青梧呢。”
張行簡微笑:“荒唐。”
他語氣平平靜靜,不見惱,也不見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似乎他對自己身處情形,當真一清二楚。
長林看著他,半晌道:“其實,若是你真的舍不得沈青梧,不如、不如……”
張行簡:“嗯?”
長林:“不如帶她一同回東京吧。她不是……對你迷戀得緊嗎?”
張行簡唇角在笑,眼中卻沒笑意:“她不會和我走的。你去吧,我再考慮考慮如今局麵。”
他竟然沒否認他想帶走沈青梧……
長林震驚,許久不敢說話。
他這粗陋的試探,郎君竟然沒否定……郎君的心事變化,讓長林惶恐不安。
希望郎君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連長林都明白張家不會接受沈青梧這樣的主母,郎君自己當年將事情做得那麼狠,難道不明白嗎?
長林下定決心,他必須得帶郎君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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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一走便是五日。
跟著她的偽裝仆從的官兵們都回來了,沈青梧依然沒露麵。
張行簡心中生焦,卻不好多說,引人懷疑。他隻每日不露痕跡地打聽沈青梧蹤跡,問那胡二,可有見到沈青梧。
胡二終於露麵了一次。
胡二茫然:“不知道啊?她不是跟你們一起回去了?可能雪路太滑,你妻子不是傻子嗎,也許……嗯,節哀,節哀。”
胡二的敷衍與惡意,讓張行簡心中有了數。
同一時間,張行簡這邊遭到山賊的許多次小小試探——試圖除掉他。
這些招術被張行簡化解,張行簡不許官兵追加行動。因為沈青梧還沒有回來,沈青梧帶著重要的信息。
這幾日,在張行簡那邊焦頭爛額頂住所有壓力時,沈青梧獨自行動。
她確實見到了博老三。
那博老三膽小無比,把自己藏在山中一洞中。沈青梧被那些山賊當傻子捉弄推下山的事,沈青梧忍下去,也是為了找到博老三的蹤跡。
她在山中小心行動,終於在一夜裡,跟著胡二找到了那處隱秘的山洞,聽到胡二稱呼洞中人——“博老三”。
博老三這些年,躲躲藏藏。既不敢讓官府發現,又偏偏要當山賊養弟兄。他這好主意,實在做得太美。
沈青梧按捺下來,等那博老三肯離開山洞,她才摸進去搜查。她在裡麵尋到了一些書信,來不及看,便將信匆匆往懷中偷了幾份。
然而手一沾信紙,麻意竄上,她心中便一僵。
信紙上被下了毒。
沈青梧仍堅持將信帶走,偷溜出山洞。她在山路間疾走時,隻希望張行簡給她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藥,能對這毒起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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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兩日。
黃昏時,沈青梧現身於山下小鎮。
她步伐沉穩,硬是忍著那趔趄,不露出馬腳。她已用那些藥與內力將毒壓製,卻因為一直和山賊躲藏,而沒時間徘徊。沈青梧終於躲開山賊的迷離陣,下了山,她想到這裡有一家樓……很安靜,好像人很少。
不管了,她需要地方療傷。
沈青梧穿入巷中,加快步伐。
她轉個彎,忽然聽到前方有人叫她:“沈青梧!”
這聲音何其熟悉。
沈青梧怔愣抬眼,冷不丁看到張行簡就在不遠前方。
他看到她,目露淡淡笑意,向前走了兩步停下,看著她靜黑的眼神:“是我。我一直在找你。”
沈青梧亦迷迷瞪瞪向前跨走兩步,胡亂停下。
她拂開自己麵上亂糟糟黏在一起的有些油的長發:“張月鹿?”
張行簡剛要說什麼來解除她的防備,他以為他要花不少時間讓沈青梧相信自己。卻見這大膽妄為的沈青梧才不在乎什麼陰謀不陰謀,她的眼睛刷一下就亮起。
難道她快死了,回光返照?
她情緒高漲:“張月鹿!”
沈青梧縱步。
這個臟兮兮臭烘烘的梧桐直直撲向前,黃昏燦亮的流光照入她眼中,跳躍不斷。
她像個搖搖晃晃剛學會走路的不知事幼童,跳入他懷中,讓他步伐晃一下,她還命令他:“抱我!”
她果然還是喜歡和山賊完全不一樣的美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