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2 / 2)

楊肅什麼也沒看出來:“……阿無,你不要總疑神疑鬼,雖然說張三郎確實比咱們聰明了些,但是我看他也不是妖魔鬼怪嘛。總不能人家不說話,你就覺得人家在想主意把咱們一網打儘。

“你說他殺咱倆也沒用啊。帝姬那邊的將軍又不是隻有咱們兩個人。再說,你還是他舊情人呢。他就一點情不念?我不信。”

沈青梧有點生氣。

她覺得楊肅根本沒懂她在說什麼。

她是說——張行簡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著,從上路到休息,都看著他們。卻連句話都不說!

張行簡都不理她……

她不是覺得他必須理她,她是覺得很古怪——

以前她和張行簡關係最好的時候,張行簡眼中永遠帶著笑,不管是開玩笑還是與她閒聊,他都特彆能說會道,說著說著,就哄著她達成他的目的。

而今張行簡卻什麼也不做!

她和楊肅一直在說話,他也不吭氣。她與楊肅說得高興笑起來,餘光發現張行簡在看著她。待她回頭看他,他又會挪開目光。

……他到底什麼意思?

楊肅心不在焉聽了半天,也沒聽懂沈青梧的煩惱。沈青梧一直不太會說話,能清楚明白她意思的人,一直隻有一個張行簡。

沈青梧泄氣。

她被氣得咳嗽出聲,撫胸壓抑自己胸前震痛。

楊肅立刻問:“沒事吧?”

沈青梧咳得驚天動地,眼前發暈,半晌沒回答楊肅。

楊肅踩著水上岸,彎下腰拍她後背,楊肅氣惱:“你當時就不該和我去東京,傷這麼重還要折騰,在東京還不知道遇到了什麼……”

沈青梧痛得發抖,懷疑傷口又流了血。

楊肅一直給她拍背,道:“你要不還是嫁給我吧,彆折騰這些了。你說我身世相貌,哪點配不上你?咱倆多年情誼,多麼情比金堅,你還猶豫什麼啊?”

沈青梧沒有理他三天兩頭的嫁人主意。

她從楊肅時而遮擋她視線的臂彎間,看一眼張行簡。

不遠處的張行簡看著他們。

溪流嘩嘩,楊肅喋喋不休。

這麼近的距離,沈青梧不信張行簡沒聽到楊肅說的“嫁”。

但是張行簡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平靜地聽著這些,烤火的姿勢都沒有變一下。他發現她的目光,笑了一笑,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他太奇怪了。

他若是不在意,就不應該是這種始終跟隨的反應;他若是在意,又不應該是這種始終沉默的反應。

張行簡到底要怎樣?

沈青梧腦海中驀地出現張行簡曾經與她說的“夜半來天明去”的外室主意……她心一跳,連忙逼自己不去想。

張行簡肯定不是想做她的外室。

張行簡腦子必然是有些毛病的。

也許……她刺激他太多,他有點不對勁了。

沈青梧蹙眉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而思考太累。

沈青梧很快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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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行的第二天,從天亮就開始下雨。

沈青梧和楊肅從借宿的沒有居住的破門出來,見張行簡立在藍瓦前,仰頭凝望著淅瀝雨水。

張行簡回頭對他們笑了一笑:“下雨了。”

沈青梧和楊肅對視一眼,二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楊肅考慮一下張行簡養尊處優的習性,好心道:“不如我們休息一日?”

沈青梧冷冷道:“多休息一日,危險就多一分。張月鹿布置好的追殺,疏漏恐怕很少,對那種心狠手辣的手段,必然要有十二萬分的提防。”

楊肅尷尬。

他推了沈青梧一把,擠眉弄眼:張行簡就在這裡呢,你當著他麵說他心狠手辣?

沈青梧白一眼沒勇氣的楊肅。

張行簡看他二人天才亮就開始眉目傳情,當著自己的麵用眼神不停對話。張行簡不想多看,轉過臉,繼續看天外的雨。

張行簡心想,沈青梧曾經是看不懂彆人眼神暗示的。

他教了她很多……她把這些,都用在和旁人交流的身上了。

世事啊,真是有趣。

張行簡微微含笑。

沈青梧看到他笑意清淺,頗有些哀意。他一直在看外麵的雨,不和他們說話,難道他是看不上她和楊肅嗎?

沈青梧忍不住問:“你到底在發愁什麼?”

張行簡靜了半天,才意識到沈青梧不是跟楊肅說話,而是跟他主動說話。

他詫異看她。

他瞬間明亮的眼睛像星子落湖,流淌著碎爍清亮的光……這麼好看的眼睛,讓沈青梧頗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張行簡溫和:“我是在想,今日雨越下越大,會不會打雷呢?”

沈青梧不解:“打雷怎麼了?”

她用惡意揣測他:“你做多了壞事,怕被雷劈到?你以前……”

……也沒這毛病吧。

張行簡笑了一笑。

天邊在這時響起一聲雷。

寒光照亮晦暗的屋門前台階。

沈青梧看到張行簡的麵色,在一瞬間失去血色,蒼白如紙。他身子好像也顫了一下,睫毛微縮。

張行簡彎眸笑一下:“若是雷真的劈我一道,就好了。”

沈青梧:“……你在說什麼啊?”

她忍不住向前走:“有我在……不,有楊肅在,怎麼都會護你周全,保你平安。你是怕追兵,還是怕下雨趕路危險?你不是大周宰相嗎,就算敵人追上來,人家要殺的也是我和楊肅,跟你全然無關。

“你、你得保重身體。關鍵時候,我說不定還要用你擋刀——你可是宰相,他們都不敢殺你的。”

楊肅快要暈倒。

楊肅覺得她太不會說話了。

楊肅正要補救,解釋沈青梧肯定不會拿張行簡擋刀,卻見張行簡笑一聲:“好,我努力保重,好給你們擋刀。”

沈青梧:“……”

這次連她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她睫毛顫一顫,快速看他一眼。

天邊雷聲再悶悶響一聲。

張行簡身子晃了一晃,他垂在身畔的袖子動一動。沈青梧見他往後小小退了一步,靠在牆上,手扶住牆,沒倒下去。

沈青梧怔怔:他到底怎麼了?

張行簡微笑:“我們趕路吧。”

楊肅擔心:“你可以嗎?你看起來不太好。”

張行簡看著那一聲不吭的沈青梧:“沒關係。真的遇到你們的對手,正好可以將我交出去——沈將軍不是早就想拋下我了嗎?”

沈青梧和楊肅麵麵相覷。

張行簡率先撐傘走出門,他二人隻好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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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路,雨中除了官道,到處都是泥濘地,路並不好走。

但狀態更差的是張行簡。

沈青梧自己身上有傷,下雨天傷勢加重,她覺得可以忍。她一路上不停看張行簡,每一聲雷在天邊響,張行簡狀態就差一分,臉色更白一分。

他中午也吃不下飯。

她和楊肅休息時,她猶豫著帶著乾糧找張行簡,卻見張行簡彎腰靠牆,手扶著心口,額上青筋一直在顫。

他麵上全是水——不是雨水,是冷汗。

沈青梧一把捏住他手腕。

她心驚:“是不是蠱發作了?”

——但是怎麼可能?

她、她不是就在這裡嗎?子蠱和母蠱隻要在一起,不就不會發作嗎?還是說那個苗疆小娘子不靠譜,又給張行簡身上添了什麼新毛病……

就應該解蠱的!

張行簡從一波痛意中回過神,聽到牆根雨水潺潺成溪,沈青梧蹲在他身邊,潮濕的發絲落在他腕間。

他手腕被她抓著。

這一切恍然若夢。

張行簡安靜地沉浸在這種幻想中。

但是這不是夢——沈青梧抬起頭,烏黑的眼睛迷茫地看著他:“你的脈搏除了跳得亂一些,並沒有什麼毒素累積啊……蠱蟲不可能發作,你怎麼看起來這麼難受?”

張行簡看著她。

張行簡喃聲:“你在乎嗎?”

沈青梧皺眉。

什麼意思?

好在張行簡似乎是無意識說了那麼一句,他很快要收回自己的話:“忘了我那句話。我是想說——你可以猜一猜我為什麼這麼痛苦。”

沈青梧:“張月鹿!”

……這個時候,誰有心情猜謎?

張行簡彎眸。

他眼中有些笑意。

他這兩日眼中都是沒笑意的,然而此時她和楊肅不在一起,她蹲在他身邊看他,關心他……他痛得厲害,心中也生起些喜歡。

張行簡彎眸笑:“你猜一猜我為什麼這麼痛,答案是讓你滿意的答案呢。”

沈青梧迷惘。

一聲悶雷炸開,他臉色白一下。她離他這麼近,看到他在一瞬間眼中浮起的恐懼色,額上跳動得幾乎猙獰的青筋……

張行簡彎著眼睛。

沈青梧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她不相信,她覺得自己不可能猜出了答案。於是她握著他手腕不鬆,看著他痛得冷汗淋淋,而她冷漠地等待著。

第二聲雷響起。

雷離他們十萬八千裡,在耳邊轟然炸開。

張行簡身子整個搖晃一下,向旁歪倒。她禁不住上前,抱住他身體,他臉埋在了她頸間,濕發與她的纏在一起。

張行簡在她耳邊輕聲:“天打雷劈。”

沈青梧怔望著天際,抱著他的身體一動不動。

張行簡輕聲:“從那天開始,我就聽不得雷聲了。從那時開始,我就有了心病——是不是一道雷劈死我,你才能滿意,我才能補償我的過錯?

“梧桐……”

他渾身冷汗地埋在她懷中,他本想繼續冷漠冷靜,可她就在他身邊,雷聲又那麼陰厲。

他顫抖著抬起手,抱住她腰身。

張行簡氣息淺淺,在她頸間喃語:“梧桐,我好痛……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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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十九年,沈青梧用天打雷劈來發誓愛情。

她不怕打雷。

天龍二十六年,張行簡為此落下心疾。

她沒有怕過的雷,開始折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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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他開始又哭又鬨了。

世上怎麼會有毛病這麼多的郎君!

他痛成這樣,在她懷裡一個勁地喃喃自語,宛如撒嬌……她怎麼辦啊!

楊肅,救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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