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心想:是你自己意誌力不夠強吧。
張行簡沉吟片刻,不知沈青梧的腹誹。他說出口的話,帶點兒試探:“梧桐,我認為,渡河之後,去軍營見到帝姬,不適合公開你我關係。”
沈青梧沒反應。
張行簡琢磨不透她是什麼心思。
他怕她誤會,便耐心解釋:“你可以帶我去見帝姬,畢竟我算是你的……俘虜。但是按照常理,你與我分屬不同陣營,誠然我明白你不是我的敵人,但是你若與我同進同出,旁人未必不會誤會你。
“若是帝姬,或者你的軍營同僚們覺得你和我關係不同,他們懷疑你的忠誠,你在軍營便會被排擠。”
他為她著想:“我還不確定帝姬會如何,我會不會對付她,但此時顯然不是與她握手言和的機會。我絕不會讓你成為我的敵人,也不會在塵埃未定前,讓你卷入我和帝姬的爭鬥中。”
沈青梧看他。
張行簡怕她不悅,他摟著她腰哄她:“你放心,待我與帝姬談好,待帝姬同意讓我帶走你,我們關上門,就不怕被你的同僚發現關係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
他眼中閃著瀲灩的光,脖頸兀自染上霞色:“……到時候,我們私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沈青梧:……你臉紅什麼?
沈青梧說:“好。”
張行簡怔住。
張行簡往後退開一步,觀察她:“你不傷心?”
沈青梧:“為什麼要傷心?”
張行簡:“我說要隱瞞你我關係,要你和我裝作敵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沈青梧說:“你不是說這是為了你的大局考慮嗎?你不是說你很快就要帶我走嗎?你和帝姬談判應該很快吧?按照你的口才,我覺得也用不了多久。”
張行簡咬牙。
張行簡問:“那你就沒有一丁點兒失落?沒覺得我對不起你?沒覺得很委屈,沒覺得舍不得我?你沒擔心過我假戲真做,真的不和你好了?”
沈青梧被他弄迷糊了。
沈青梧莫名其妙:“我們不是發誓在一起嗎,怎麼會是假的?”
張行簡快笑不出來了:“你我難道是因為發誓在一起,才在一起的嗎?!你是因為你說要和我在一起,才必須和我在一起嗎?你是被誓言左右,不是出自真心的嗎?”
他有點兒生氣了:“你就不擔心被騙嗎?”
沈青梧:“騙我?你敢騙我,我就敢殺你。”
張行簡一愣,臉色倒是緩和了。
他擠兌她:“不錯……算了,你守著你那破誓言也好。”
沈青梧壓根沒懂他的意思。
她哪裡知道張行簡心中的惆悵——他懷疑她不是很在意他。
他覺得她不是很喜歡他。
不然……她怎會毫無反應,就接受他的建議呢?
正如她自己所說,她不知道她愛不愛他。
也許愛。
也許根本不愛。
她是被他逼到那個份上,不得不開口挽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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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沈青梧不是很喜歡自己的張行簡升起些危機感。
當他們再次出門的時候,張行簡叫住沈青梧。
沈青梧這幾日都有些怕他了——
她弄不懂他時陰時晴的情緒。
她深吸口氣,回頭麵對難搞的張行簡。
張行簡手指自己腰。
沈青梧看了半天。
他自然得天獨厚,哪裡都好看。無論是勁袍還是文士寬袍,他能穿出不同的風流美。而今他指他的腰……沈青梧想的是他衣服下若隱若現的那把腰。
她心跳得快一分。
沈青梧點頭:“很好看。”
張行簡盯她。
沈青梧眨眨眼。
沈青梧試探地走過來,輕輕摟住他腰。
他怔一下,生怕犯前幾日的糊塗,他往後退一步:“做什麼?”
沈青梧:“我沒哄你,你的腰挺好看的。”
張行簡:“……”
沈青梧低頭,戀戀不舍地揉了一下,他身子一僵,她平靜而困惑:“但我私以為,你若不喜歡白日去床上的話,便不應總讓我看你的腰。殊不知……”
她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張行簡看她一眼。
他被她逗笑。
他既有點兒臉紅,又有點兒失笑。
他說:“流氓。”
張行簡既羞窘又無奈:“我不是讓你看我的腰,我是讓你看下麵的玉佩。”
沈青梧:“……”
她有點兒尷尬,在他戲謔的目光下,訕訕又鎮定地將爪子從他腰上挪開。她低頭端詳他真正想她看到的地方,這並不難認:
“啊,你戴著那方玉佩!”
沈青梧臉微僵。
她想起來了。
這方玉佩,是張行簡所說的龍鳳佩中的“龍”,“鳳”本應在她身上。
他一直沒有戴出來,沈青梧以為他不在意,便也樂得輕鬆。
但他今日竟然戴了出來。
沈青梧低頭認真看玉佩。
張行簡輕聲笑:“我打算從今後,日日戴著它,你沒意見吧?”
沈青梧慢吞吞:“……我若是有意見呢?”
張行簡反問:“你為何要有意見?我可有逼著你摘掉那誰送你的玉佩?”
沈青梧心想你是沒逼我,但每次行事,你是必然要我摘。來來去去,實在麻煩,我如今都不太喜歡戴了……
你不逼,勝似逼。
張行簡溫柔說:“梧桐,我們當日不是說好的嗎?若你想與我在一起,就將玉佩戴著,暗示我一下。你怎麼從來不見動靜?”
沈青梧心想,絕不能讓他知道玉佩碎了還被丟了的事。
沈青梧便道:“為何要暗示?我都明示了。”
張行簡不動聲色:“確實,你已經明示了,我很高興。但是我認為,情人之間門佩戴龍鳳佩,是十分應該的。我已將我的心意戴出來,你的呢?”
沈青梧同樣不動聲色:“我的心意,被我好好藏著。”
張行簡見她油鹽不進,便明示她:“沈青梧,把我送你的玉佩戴出來。”
沈青梧利落:“不。”
張行簡愣住。
她拒絕得這麼快,反而讓他覺得是否時候未到,自己操之過急,會嚇跑她?
已經決定破罐子破摔、告訴張行簡真相的沈青梧,見張行簡緩了語氣,和和氣氣替她解圍:“是不是因為你之前生我的氣,將我送你的玉佩丟在軍營,壓根沒有戴出來?”
鬼使神差。
沈青梧慢吞吞:“……嗯……”
嗯是什麼意思?
張行簡迷惑。
張行簡試探:“那你我同去軍營,見到帝姬後,你跟著我出來後,就將玉佩戴出來?”
沈青梧望天。
張行簡:“梧桐?”
沈青梧繼續態度模糊:“嗯……”
張行簡:“嗯”到底是什麼意思?!
沈青梧開始考慮,如何平這個坑了。
沈青梧從現在開始學雕玉佩,學習補救,還來得及嗎?
張行簡自己說自己以前沒有雕過玉佩,他說他第一次雕,所有心意都在玉佩裡。他生平第一次送女子禮物,生平第一次把愛意送出,沈青梧怎忍心他被辜負?
他既然第一次做就可以雕好玉佩,沈青梧未必不可以。
不過,張行簡也不至於什麼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吧——
她問張行簡:“你那時教我畫的畫,還在嗎?”
張行簡疑惑。
沈青梧:“就是‘梧桐望月’那幅。”
張行簡陷入回憶。
沈青梧想學習旁人胡攪蠻纏:“你扔了是不是?你看,你很混賬,你把你我共同的記憶給丟了,你對不起我。我要和你生幾天氣。”
她背過身,就鬆口氣。
張行簡卻笑:“我哪有丟?我隻是在想我放到了哪裡……那幅畫在東京啊,你和我回東京就能見到。不過你問畫做什麼?”
沈青梧沮喪。
她回答:“……也沒什麼,問一問罷了。”
如果不想看張行簡傷心欲絕的樣子,她還是連夜學習雕玉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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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便是懷著這樣的不同心情,渡了河,又換馬數日,到了益州軍營,去麵見李令歌。
一進軍營,沈青梧讓人通報一聲,自有軍人帶張行簡去見帝姬,沈青梧則兀自揚長而去。
張行簡立在原地,見她走得頭也不回。
張行簡:“……”
他是說過讓二人裝作關係不好,但她是否裝得太好了?
她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莫說旁人,就是張行簡自己,都要懷疑沈青梧是不是在厭惡他,恨著他。
張行簡情緒古怪泛酸之際,軍人恭敬道:“張郎君,這邊請,帝姬收到沈將軍的傳信後,已經恭候多時。”
於是,張行簡去見李令歌,沈青梧則跟軍營打聲招呼,出去尋找手藝人。
她臨走時,還順走了張行簡腰下的玉佩。
她武功太厲害,手速太快,他壓根不知道罷了。她會及時在他出來時,將玉佩還給他,保證他從頭到尾一點感覺也沒有。
快走快走。
沈青梧走得頭也不回,走得健步如飛——千萬彆讓張行簡發現她的作弊行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