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終於:“張月鹿!”
馬上的張行簡不得不回頭,看她:“沈將軍有什麼事嗎?”
沈青梧:怎麼叫她“沈將軍”?
沈青梧麵上平靜:“也沒什麼事……”
張行簡溫和:“將軍是覺得無聊?”
沈青梧點頭。
張行簡:“那將軍便看看沿途風景吧。”
他扭過頭又不搭理她了。
沈青梧:“……”
沈青梧絞儘腦汁:“我們要去哪裡啊?”
張行簡:“見我一位老師。”
他有問必答:“他曾在張家教過我幾年讀書,當官沒當出什麼成就,他辭官而走。這些年我們一直有書信往來,既然來了此地,去見見老師也無妨。”
沈青梧:“哦。”
沈青梧:“那什麼……”
他裝作沒聽到。
沈青梧咳一聲:“你沒生氣,是吧?”
張行簡微笑:“什麼?”
沈青梧:“昨夜的事。”
張行簡微笑:“昨夜哪有什麼事,沈將軍何必多心?”
這麼彬彬有禮的張行簡,安了沈青梧的心,又在某方麵,讓沈青梧覺得更奇怪了。
他是一個十分能說會道的人。
往往一人同行,她一路安靜,他總能適當說兩句話,引得她去尋他。而今他不主動搭話,沈青梧絞儘腦汁想不出幾句詞,這一趟同行,沒勁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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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中途在一茶棚歇腳。
張行簡管店家要了一碗茶水。
沈青梧拴好馬進棚子乘涼,看到張行簡徐徐吹著一碗茶水。
沈青梧站在桌前,看著空蕩蕩的桌子。
她目光開始生寒。
她冷冷道:“張月鹿。”
端坐桌旁喝茶的張行簡睫毛如翼上掀,琉璃眼珠子望向她。
一臉無辜。
沈青梧:“我的呢?”
他故作不解:“你的什麼?”
沈青梧質問:“你隻顧著自己口渴喝茶,絲毫不在意我?”
張行簡眨眨眼。
他說:“沈一娘子怎不自己開口要茶?莫非是沒有銅板?一碗茶水不過兩文錢,沈一娘子沒有的話,在下借一借也是可以的。
“沈一娘子一言九鼎,欠在下的錢一定會還,在下就不寫欠條了。”
沈青梧冷冷看著他。
她開始感覺到這種熟悉感——
像是回到了她囚禁他、一人鬥智鬥勇的階段。
他裝聾作啞的風格,不比往日差。
沈青梧被他激起了莫名其妙的戰鬥欲。
沈青梧站得筆挺,擋在他麵前,維持著自己的霸道:“我要你替我說話。”
張行簡不願意:“在下不是你的仆從,不是你的嘴部替代品,一娘子不聾也不啞,為何要在下說?”
沈青梧:“你以往會替我的。”
張行簡含笑:“哪有?沈一娘子想多了吧。”
沈青梧:“你不情願是不是?”
張行簡微笑:“是。”
沈青梧:“你故意惹我生氣,是吧?”
張行簡:“這怎麼能叫故意——和沈一娘子比,在下功力差得遠。”
他感慨:“要多向沈一娘子學習。”
他拿茶敬她:“互相學習,共同進步,你我共勉。”
好一個陰陽怪氣!
雖然聽不懂,但是沈青梧真的生氣了。
茶棚下老伯看這一對小情兒吵架,看得津津有味。
這條小路平時沒什麼人,以前怕官兵以奇怪名頭加稅,他都不敢出攤。最近那些官兵不來了,他才出來賺點茶錢。往來人少,能讓他老人家看熱鬨的小情人,更少了。
但是眼見這對小情兒要吵起來了,老伯不敢看熱鬨了,連忙起來勸架:“不就是一碗茶水嗎?老夫請你了,這位娘子……”
沈青梧冷冷道:“不必。”
老伯怔住。
他看沈青梧摘下頭上的蓑笠。這娘子露出麵容後,英氣之外,幾分清秀。
沈青梧眼睛看著那端坐喝茶的張行簡,蓑笠拿在手中,她頭也不回:“給我一碗茶。”
老伯迷惘。
張行簡輕笑:“老伯莫慌,她是對我說的,不是對你說的。”
張行簡說完,向沈青梧展示空了的茶碗。
他說:“沒有了……”
老伯在後:“就是一碗茶水……”
沈青梧:“閉嘴。”
張行簡:“這句話還是對我說的。”
老伯:“……”
沈青梧:“當真如此?”
張行簡:“沒辦法啊,水喝完了,一娘子自力更生吧……老伯,她這話依然對我說。”
張行簡一邊和沈青梧對話,一邊還幫沈青梧翻譯,那老伯看得目不暇接。
沈青梧道:“轉過頭去。”
張行簡輕聲:“……老伯,這話是對你說的了。照她說的做吧,她可凶了。”
那句“可凶了”噙在舌尖,語調輕柔悠緩,帶幾分嗔惱幾分蠱惑。
這種細微末節,讓沈青梧睫毛顫了顫。
她不用回頭,便憑著氣流變化,感覺到身後的唯一看客乖乖地背過身,不再看他們的熱鬨。
沈青梧顛了顛手中蓑笠,最後和張行簡確認一次:“真的不幫我叫茶水?”
張行簡笑而不語。
下一瞬,背著身的老伯,聽到了那娘子一聲很淡的聲音:“那好。”
一片沉默。
老伯伸長耳朵,聽不到動靜。
他太好奇了,慢慢地試圖轉身看,一把小刀從他耳側飛過來,釘在茶棚柱子上。
那娘子是練家子!
老伯這下是真的不敢回頭,不敢動作,不敢看熱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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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不知,身後的沈青梧將蓑笠側立起來,顛在手中,俯下了身。
張行簡瞳眸微動。
他實在聰明,即使事先不知,此時也從她身上看出了端倪。他手肘撐在桌上,起身便要走,沈青梧一手扣住他肩,將他按回去。
她低頭向他親來。
蓑笠豎立握在手中,她用來擋住身後有可能的窺視。
塵埃在空中漫飛,時間變得緩慢又刺激。
張行簡周身汗毛倒數,眼瞳睜大。他撐在桌上的手肘發抖,厲目看她:她怎麼敢!
光天化日!
可光天化日之下,沈青梧就是這麼大膽。
他不想驚動唯一的看客,便不能發出聲音;他想和沈青梧對著乾,那親吻便要格外漫長;親吻一旦漫長,他就容易生情,身體容易產生反應。
張行簡搭在桌上的曲著的手指動了動。
他鬢角起了汗。
柔軟的唇舌一遍遍抵壓磨弄,迫他屈服。
他到底沒有臉皮厚到這個地步,不得不鬆了口,換她霸道侵入。舌尖抵卷,卷足他口腔中的濕潤,用來緩解口渴。
可世上哪有這種不講理的方法?
她的方法根本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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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咳嗽一聲。
他顫巍巍問:“我能回頭了嗎?”
沈青梧淡聲:“嗯。”
老伯回頭,見那一人一同坐了下去。也許天太熱了,那位俊逸的郎君脖頸被曬得十分紅,那位娘子臉也有些紅……
郎君眉目漂亮,神色疏淡;娘子眉角眼梢,都蕩著愉悅。
老伯好心:“天太熱了,你們可彆中暑了,老夫免費送你們一碗茶吧。”
張行簡驀地起身。
他背對著老伯,溫聲:“不必,我們走了。”
桌上留下兩文錢,張行簡去茶棚外牽馬。偶爾一瞥,能看到他唇瓣嫣紅,像抹了胭脂一般。
沈青梧自得地笑了笑,慢悠悠起身,去跟著牽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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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夜間,一人終於找到了驛站,尋問之下,得知有空房。
沈青梧此時已經發覺張行簡似乎和她對著乾。
她隻是不是很確定。
於是她抱臂站在櫃台前,最後確認一下。
沈青梧聽到張行簡和小一溝通:“兩間客房,多謝。”
沈青梧睫毛刷地掀開,望他一眼。
小一:“啊,客房有些緊張……”
張行簡:“在下睡下等房舍也無妨。”
小一望了兩人一眼,似猜測兩人關係。
張行簡:“兄妹。”
沈青梧冷笑一聲。
小一:“……”
行吧。
客人想怎樣就怎樣吧——即使這兩人怎麼看起來,都不是兄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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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張行簡忽然清醒。
他驀地抬手,看也不看,藏於枕下的匕首揮出。寒光凜冽,卻中途被一雙手握住。
一個人坐在他腰上,俯身握住了他的匕首。
張行簡麵無表情。
沈青梧:“你以為封了門窗,我就進不來嗎?”
張行簡:“沈一娘子深夜造訪,不合適吧?”
沈青梧:“你也可以報複回來——造訪我。”
張行簡:“……”
沈青梧在黑暗中與他彆著勁。
她慢慢想,小兵說她技術不好,才哄不好張行簡。
要不要試試?
張行簡溫潤提醒:“將軍,天要亮了。”
良久良久,沈青梧歎口氣,握著他的手,將匕首從他手中遠遠扔開。
她俯下身抱住他,儘量輕柔著聲音哄他:“郎君……三郎……張月鹿,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人家知錯了……”
張行簡:“不要掐著嗓子說話。”
沈青梧:“……”
媽的。
誰掐著嗓子說話了???
她是在撒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