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少年往事8 天上星辰億萬卻不重要,張……(1 / 2)

夜裡,張容在抽查張行簡的功課。

他拿著張行簡交上來的功課,長久沉吟:

他越來越有一種感覺,張行簡的功課很不對勁。一個十分卷的作業,如果張行簡次次都堪堪及格……這般穩定的發揮,是否代表張行簡在刻意控製他自己的學習進程?

可是,張行簡這麼小,隻是一個孩子。

為了判斷此跡,張容最近經常查張行簡的功課:有時給他出非常難的作業;有時選擇非常簡單的課業。

而張行簡依然穩穩停在及格水平,不進一步,不退一步。

張容便有八成肯定這個小郎君是刻意不好好讀書了。

從小就是旁人家的優異孩子的張容,不能理解小堂弟這種“偷懶”。

張容沉吟著,決定和張行簡好好聊一聊。

以下是二人的對話——

燈燭下,張容坐在榻前,拿著長卷,問那背手而立的俊俏小郎君:“你為何不努力一把,把我讓你讀的書都讀了?我讓你讀到哪裡你就停在哪裡,是否太無上進心?”

小張行簡睜大眼睛:“大堂兄,要上進心做什麼?”

張容:“你讀好書,學習老師教給你的才智,日後才能守護好我們家。”

張行簡大驚失色:“我們家快完了嗎?怎麼輪到我守護了?不是有你們呢嗎?”

張容:“……你提供些助力,也好啊。”

張行簡:“可我力氣這麼微薄,有我沒我都一樣啊。大堂兄你這麼厲害,這麼能乾,你肯定可以做好一切。大堂兄這樣的好心人,肯定會保護我這樣弱小無能的人平安到老,是吧?”

張容為小郎君的不求上進而震驚。

他從來沒有這麼勸學過誰——他的妻子本身好學,而小皇帝是那種勸不勸區彆不大的人。

張容:“我不忍見璞玉蒙塵。”

張行簡笑嘻嘻:“那你當我是灰撲撲的珠子就好了嘛。”

張容:“你隻要稍微努力一下,功課就會比同齡人好很多。”

張行簡為難:“可是努力很辛苦,很累。我一辛苦,就手疼眼花頭暈全身不舒服,我不能努力的。”

他煞有其事,神神秘秘,可愛非常:“堂兄,我一定得了一種不能上進的奇怪病症——我這輩子是好不了啦。”

張容又氣又好笑。

張容激他:“你麵對小青梧時,就不羞愧嗎?小青梧那麼刻苦的一個人,都不能激勵到你?”

張行簡有自己的道理:“我為什麼要羞愧?堂兄,你這點要強是很不需要的,是一種偏見——我憑什麼不能比沈青梧差呢?我都想好啦,以後青梧賺錢養家,我坐在家裡享樂,沈青梧都答應我了。”

張行簡暢想著自己不學無術到死。

這是何其快意的人生。

張容:“……”

小堂弟的離譜讓他無言以對時,竹簾掀開,影子一晃,一個小人兒閒閒地跳入了室內——

原是沈青梧見張行簡很久不出來,擔心張行簡功課做不好挨罵,她跑來看一看。

沈青梧和揉著額頭的張容四目相對。

張行簡又對她眨眼睛:快想法子把我弄出去。

沈青梧沒懂張行簡的眼神,但沈青梧看懂了張容無奈的表情。沈青梧想:一定是張行簡又做了什麼壞事,惹張容不開心。

她可舍不得張容不開心。

沈青梧跳入張容懷裡,絞儘腦汁,想如何轉移張容的注意力。

她抬起手,讓張容看自己的袖子。

張容低頭:“怎麼了?”

沈青梧指著鈴蘭花:“你有沒有看出來這個花旁邊的蝴蝶原本少了一片翅膀,然後有人在旁邊加了個葉子擋了一擋,就看不出來少了翅膀啦。”

張容挑眉。

張容又莞爾:他看出這裡有縫縫補補的痕跡,好可惜,帝姬特意尋來的用孔雀羽織的衣服,就被普通的線頭給毀了一處,這葉子加的,真是暴殄天物。

何況,這葉子繡的也不好……如果不是沈青梧堅持這是葉子,張容還以為她袖口多了塊泥點呢。

繡工真差勁。

沈青梧又如此高興。

莫非是她自己繡的?

嗯,值得鼓勵……他們家的小青梧,生平第一次願意拿起繡花針了。

張容溫柔點頭:“繡的真不錯。”

張行簡在旁紅了臉。

張容意外小堂弟紅什麼臉,就聽沈青梧高興而大聲地宣布:“是張月鹿縫的!漂亮吧,好看吧,他手可巧了,嗖嗖嗖,一下子就繡好了。”

張容錯愕。

張容無言以對。

沈青梧笨嘴笨舌地幫張行簡說道理:“所以容大哥,你看,張月鹿很厲害了,他幫我補好衣服了。他沒有讀好書,是因為幫我縫衣服……你就不要罰他了。”

張容心想:繡的很難看。可見小堂弟沒什麼做女紅的天賦,幫不了他們家這位小青梧了。

張容看看殷殷睜大眼睛望著自己的沈青梧,再看看那個漲紅臉、眼睛像噙著水一般柔潤的小郎君。

算了。

張容歎口氣,無奈:“你們倆出去玩吧。”

他自己再琢磨琢磨該拿張行簡怎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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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和張行簡走在掛滿了燈籠的長廊中。

沈青梧得意於自己救走了張行簡。

張小郎君卻不是很高興。

張行簡扭頭問她:“你喜歡我給你繡的葉子?”

沈青梧點頭。

張行簡麵頰緋紅,睫毛顫一下,他不好意思地問:“你到處跟人炫耀啊?”

沈青梧意猶未儘:“嗯。”

張行簡道:“不要炫耀了,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女紅厲害。”

沈青梧誇他縫得好,他倒真以為自己縫的好。在她的一聲聲誇讚中,張行簡早已飄飄然。

他此時還要謙遜:“沒有郎君天天繡花的。我雖然厲害,但不想讓人知道。”

沈青梧明白了。

沈青梧道:“我懂了,你比較內秀。”

張行簡怔一怔,勉強接受了她的說法。

而她轉過來安慰他:“其實我也沒有到處跟人說……我隻跟容大哥說了,我還沒來得及找帝姬。其他人我又不認識。”

張行簡滿意了。

兩個小孩兒便又牽著手,開開心心一起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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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

先是兩個小孩被定下娃娃親。

再是下半年的時候,李令歌被診出了身孕,一下子成為張家最小心看護著的那個人。張容沒工夫太管兩個孩子,讓張行簡和沈青梧在這一年的下半年,都過得非常快樂,玩得非常過癮。

然而到年底的時候,張容叫來沈青梧,告訴沈青梧:“沈家的人要來接你了,你要回沈家過年。”

沈青梧表情沒變化。

但是和她一起來的張行簡卻怔住:“為什麼?沈青梧不是住在我們家嗎?”

張容解釋:“隻是因為你們定了娃娃親,沈青梧平時才能住在我們家。我已經厚著臉皮強留沈青梧很久,但是年關之時,沈家不斷催人來接,我也留不住了。”

張容不覺得沈家在乎沈青梧。

但是沈家一定在乎臉麵——沒有把自己家孩子留在彆人家過年的說法。

沈青梧烏黑眼珠子看不出什麼想法。

她低著頭,沉悶不語。

張行簡在旁急道:“堂兄,為什麼要這樣?我都和沈青梧說好了,過年我們要一起去看廟會呢。我都跟我爹娘說好……”

張行簡眸子忽然閃爍一下。

他想到他爹娘那敷衍的樣子,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他們光顧著弟弟妹妹,壓根沒想給沈青梧也準備什麼禮物——原來爹娘早就知道,沈青梧不可能留在他們家嗎?

大人怎麼這樣。

張行簡怔怔想:他們口頭上答應,心裡卻不以為意,他們不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他們隻會臨頭給我一盆冷水,出爾反爾。

張容見張行簡沉默下去,似乎想明白了,他微欣慰。

沈青梧在這時忽然仰頭,烏漆眼睛盯著張容:“我想留下來,容大哥。”

張容沉默。

沈青梧很少表達她的渴望,但是……張容輕聲:“過完年,過完上元節,我就讓人去接你回來,好不好?你隻要忍受半個月……你以前在沈家,不也住得好好的嗎?”

沈青梧便知道自己必須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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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坐上回沈家的馬車,安靜非常地離開沈家。

離彆之時,張行簡並沒有過來相送。

張容為此還斥責過張行簡。

但小孩子好一時壞一時,本也正常。年關已至,張容忙著一大家子的事,顧不上太多這兩個孩子。

沈青梧便如此回到了沈家。

到沈家後,她其實還能接受。不過是回到無人問津的地步……就是這一次奶嬤嬤回老家照顧兒子兒媳去了,沈青梧到沈家,隻有她大哥沈琢想起來了,過來和她聊一會兒。

不過沈琢也不和她玩。

因為沈琢身邊圍著一群同齡孩子,沈琢也非常為難:他母親不喜歡沈青梧,他和沈青梧走得越近,對沈青梧越不好。

不理就不理。

沈青梧其實是很能耐得住寂寞的一個人。

她一個人晃悠悠,每日按照張家請來的師父們教的那樣晨練,然後去灶房找點兒吃的喝的。她需要眼疾手快,儘量不要撞到沈家人,不然又要被冷嘲熱諷。

他們看到她叼著花卷爬牆,都要嘲笑:“聽說張家對你不錯,你還是改不了偷東西啊?”

“回來時穿得光鮮亮麗,以為多麼厲害呢,過了兩天,不還是灰撲撲的。你看,人各有命,有什麼用呢?”

沈青梧聽到這些話,扔掉嘴裡叼著的花卷,跳下牆就和嘲笑她的小郎君扭打到一處。

小郎君驚愕:一年不見,這個女煞星力氣更大了!好可怕!

在小郎君的哭叫和求饒中,鼻青眼腫的小郎君和麵無表情的沈青梧一起被請到了沈夫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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