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雁聲是後來有一次偶然聽見了張碩成打電話說,花錢找人幫他寫作業。
他抱怨說,還是小時候方便,小學的作業簡單,家裡以前的那個阿姨拿了錢就能幫他寫。從一年級就開始幫他寫了。但後來就不行了,阿姨文化水平不夠,高年級作業寫不了了。
張雁聲說讓王姨監督張碩成寫作業的時候,王姨還不太以為然。心想爹媽都在呢,弟弟的事哪輪到得到她一個黃毛丫頭來伸手管。
何況還不是一個媽生的。
哪知道張雁聲直接捏了她的短處。
張鶴翎跺腳:“你怎麼能幫他寫作業!你不知道這是害他嘛!”
小姐姐又氣又急。這個可是親姐了,打斷骨頭連著筋,一聽就起急了。
“三年級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你個大人不明白?”張雁聲冷笑。
她眼中的譏諷和鄙視太明顯。王姨汗水涔涔。她當然明白啊,她自己也養過孩子的。誰要替她孩子寫作業,她得抄掃帚疙瘩追著打。
可張碩成小鬼頭是拿著紅紅的鈔票要她寫啊
寫一次作業一百元,這麼輕鬆的錢王姨怎麼會不想賺?
要是在彆人家,有父母盯著,她或許不敢。可張家,男人甩手隻管外麵賺錢的事,女人呢,成天化妝化得妖妖嬈嬈的,一出門就是一整天,孩子都丟給保姆。她膽子就大了。
王姨其實心底不是不知道這種事遲早有被雇主家發現的一天。但人就是這麼經不住誘惑。
眼下被張雁聲揭穿,還被威脅,王姨這臉就白了。
丟工作還是其次,還可以再找。但要是讓她賠錢或者進局子……
張雁聲忽然嗤笑一聲,嘴角斜斜勾起,慢條斯理地說:“我剛才說了,以前的事我不管。我就從今天管起。明白了嗎?”
她這麼說,王姨就如釋重負。她連忙點頭:“曉得了,曉得了。”
張雁聲問:“張碩成呢?他起了嗎?”
“他在後院玩呢?他小孩子起得早。早早就吃過早飯了。”
張雁聲什麼也沒說,隻看了眼牆上的掛表,再看一眼王姨。
王姨福至心靈,說:“現在該是學習的時間,我這就去叫他!”
王姨奔後院去了。張鶴翎卻說:“姐,這個阿姨不行,我們把這件事告訴爸爸,讓爸爸開除她吧。”
張雁聲眼刀一掃:“誰授權你來管這個事了嗎?”
張鶴翎頓時蔫了。
張雁聲卻隨即就後悔了。
她死的時候張鶴翎已經十五歲了。
正應該是青春明媚的少女,可她的性格不太好,不太敢說話,不會表達自己,有點唯唯諾諾。更直白點說,就是個懦弱的性子。家裡有張雁聲這個隨時爆的炸彈,和張碩成這樣無法無天的魔王,張鶴翎就是個小透明,沒有存在感。
連阿姨們都不怎麼把她當回事。
這種性格的養成,是在長期的家人忽視,和進入青春期後她母親動不動就甩到她身上的貶低、斥責造成的。
就如她剛才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便否定了她。
想起在自己的葬禮上,那個平日裡沒人關注的妹妹泣不成聲的模樣,張雁聲這個驕縱大小姐的心裡難得地泛起一點愧疚。
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竟然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真的為了她的死傷心難過的人。
但張雁聲也是被一幫子狐朋狗友捧著哄著慣了,她素來脾氣也大,從來不會做什麼道歉的事。
瞅著小姑娘咬著嘴唇低下頭去,眉間沒了神采,張雁聲把視線彆開。
可自己終究是一個重生的人呀,自己都二十一了成年了,難道還跟個小學生彆扭嗎?
張雁聲看了會兒天花板,吸了口氣,終究又轉回頭來,僵硬地說:“你說的也不是不對。”
張鶴翎抬起頭。
小姑娘的臉粉嫩嫩的,眼睛水潤潤的。張雁聲的心徹底軟了。
“開除她也是一個選擇。但是她要走了,就得再找一個新阿姨看著張碩成。”張雁聲說,“就張碩成那個皮勁,新來的阿姨未必看得住他。回頭三天換倆阿姨,煩也煩死了。不如這個,帶了他好多年了吧,對他什麼都熟。被張碩成抓了撓了的也不至於一驚一乍地要辭職走人。”
張鶴翎欲言又止:“可是……”
張雁聲明白張鶴翎的想法。小孩子嘛,看世界,非黑即白。人隻分好和壞,事隻分對和錯。
張雁聲以前更是一個極端的人。想要張寰的關注,便各種作各種鬨。
最後她就把自己給作死了。
也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