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顧忠誌這還是第二次踏入尚書府,上一次還是王正澤剛入京的時候,那時候這個宅子才剛剛裝好,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條,那位有名的下堂妻林氏,還親手做了酒席送上來,其中一道水晶蝦仁,顏色透亮,吃起來彈牙柔嫩,鮮香入口,讓他印象深刻。
這道菜最是看中廚子的手藝,那火候多一分老,少一分生,須得恰好到處,看似簡單卻有著十足的功底在裡麵,當時他吃完就覺得十分難得,果然那之後顧忠誌就再也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水晶蝦仁了。
而這一次再入尚書府,就覺得沒有上一次那般順暢,倒也不是說這府邸管的不好,就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等著顧忠誌看到進入的青石板路邊上,為了好看放了兩排的盆栽,卻是因此讓行路變得狹隘,猶記得之前那位林氏也是在附近擺了花,但是到了這一處就會撤去。
其實倒也沒大的影響,隻是許多這種小事聚集在一起,就讓人覺得不適。
顧忠誌忽然間就有些明白,為什麼王正澤能走到今天,他確實是個少見的人才,但是少了林氏這個賢內助,也不可能爬的這麼快,再一想自己那位續弦妻鐘氏,就覺得頭疼,自從鐘氏入門之後,他和長子之間的矛盾就越發的深,家裡的日子也不甚和睦,還有人說過這個鐘氏不是賢惠之人。
鐘氏今日穿著一件十樣錦的褙子,頭上戴著一隻紅寶石的偏鳳,膚白,唇紅,生了孩子之後身材十分的豐腴,舉止之間流露出幾分柔媚來,見顧忠誌朝著她望了過來,眼眶一紅,道,“老爺,您可是要給念秋做主呀!”
顧忠誌見鐘氏難過,那輕蹙的眉頭好像壓在他心口一般,頓時就心疼了起來,早就忘了之前的不耐,柔聲說道道,“總是要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才能定奪不是?”
說起來顧忠誌自持身份,鮮少會主動上門,但是一大早就被鐘氏叫起來,說是鐘念秋被王正澤打了,鐘家父母又不在京中,隻能讓她這個姑母來瞧瞧,非要拖著他過來給鐘念秋撐腰。
今日王正澤也沒有去府衙,畢竟被打的不輕,對著鐘念秋罵道,“我要休了你!”旁邊鐘念
秋坐在地上,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
顧忠誌和鐘氏是這時候進來的,等著看到鐘念秋在哭,鐘氏心疼的不得了,馬上就跑上前抱住了她,在仔仔細細的去打量,見她露出的肌膚上都是青紫的痕跡,一看就是打的,氣的火冒三丈,罵道,“你這個畜生!”隨即對著顧忠誌說道,“老爺,你可是要給念秋做主呀,從來沒聽過把娘子當牲口一樣打的,嗚嗚。”
鐘念秋和姑姑鐘氏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顧忠誌皺眉,正要說話,結果看到王正澤轉過頭來,頓時就愣住了,隨即突然有些想笑,原來王正澤的眼睛被人打青了,成了一個大的黑眼圈,看著十分的滑稽。
王正澤眼中冒火,指著自己的臉說道,“你們來的正好,沒見過誰家娘子居然動手打夫君的?太過放肆了!”
鐘氏語塞,好一會兒才小聲問道,“念秋,王大人這臉上是你打的?”
鐘念秋瑟縮了下身子,最後微微的點了點頭。
一時場麵有那麼刹那的死寂,雖然鐘念秋身上也有傷痕,但是王正澤顯然也被打的不輕,這件事實在是不好說什麼。
王正澤卻是一肚子氣,道,“顧大人,您也瞧見了,還沒見過敢對夫君動手的娘子,這般不賢的女子,我們王家實在是要不起,我要休妻。”
鐘氏緊張的看了眼顧忠誌,一副求救的神態,薑還是老的辣,顧忠誌到底經曆過許多風風雨雨,沒有一絲慌亂,從容的對著王正澤說道,“我了解念秋這個孩子,她心底純善,又是熟讀三從四德之人,一直被誇讚,賢良淑德,貞潔端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上手,你之前是不是也打她了?”
王正澤躊蹴了下,道,“就是碰了她一下。”
“可不僅僅碰了下吧?”
王正澤在顧忠誌銳利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畢竟是自己的老師,也不敢違逆,隻道,“是我先打了她,但她一個女子……”
“正澤!我對你給予厚望,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話說的王正澤頓時就不敢說話了,鐘氏趁著這個空檔插話道,“休妻總要有個理由,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惡疾、多言、盜竊,這七出中又犯了哪一樣錯?”
王正澤一時語塞,
沉默了下來。
倒也不是王正澤找不到鐘念秋的錯處,他也是十分擅言,總能找個說法,但是麵對顧忠誌,他突然意識到,這個鐘念秋是他們顧家人,而把鐘念秋休了,就等於和顧家反目了。
顧忠誌見王正澤聽了進去,語氣變得柔和了起來,說道,“夫妻都是難得緣分,既然成了親就要好好的過日子,我也都聽見了,是你先動的手不是?以後彆再打了,多把心思用在正事上才是。”
王正澤卻是腦子嗡嗡的,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林瑤的話來,她之前就覺得顧忠誌吃相有些難看,叫他以後想辦法斷了,結果他卻覺得林瑤是婦人之見,如今卻是發現,即使不喜這個新婦,但是因為她是顧家人,他也要忍著。
鐘念秋也不知道被鐘氏說了什麼,這會兒擦了眼淚過來給王正澤賠不是,誠懇的說道,“大人,是我做事不妥當,還請大人莫要怪罪,以後妾身不會再犯了。”
這算是給王正澤一個台階下了。
王正澤也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既然到了這一步,也是沒有後路了,訓了鐘念秋幾句,兩個人就算是把這件事揭過去了,但是心裡總是不高興的,原本就對鐘念秋淡淡的,這會兒更是全無情愫了。
橫豎不是鐘念秋就是彆人,隻要不是林瑤……王恒突然間就覺得五味雜陳,心裡漸漸沉到底。
有了顧忠誌的出麵,王正澤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較真了,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鐘念秋也是伶俐的,喊了丫鬟過來重新沏茶,上了糕點,幾個人就攀談了起來。
王正澤問了一句鐘氏,“念秋是不是練過?”
之前還沒覺得,這會兒想來,鐘念秋那幾拳委實不簡單,一看就是練家子。
鐘氏躊蹴了下,道,“小時候學過一些皮毛。”
鐘氏怕是王正澤又要發作,趕忙說要陪鐘念秋說會兒話,就去了內室,而王正澤則是和顧忠誌在書房裡談起政事來,不過一會兒,白鵬舉也來了。
白鵬舉是顧忠誌的人,和王正澤實正是一派。
白鵬舉對王正澤道,“王大人可真是叫你給說中了,陛下果然要在宗室中尋個嗣子。”說著這話,看了眼王正澤,突然就愣住了,王正澤臉上好大的青
紫,一看就是被人打了的模樣,一時不知道說點什麼,突然想起來他找到這裡是因為王正澤今日告假了,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再去看顧忠誌,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十分淡定就覺得有些奇怪。
“王大人,可不得了,你這臉上是……”
王正澤尷尬的低下頭,道,“不小心碰到的。”
這顯然是不願意說了,白鵬舉已經察覺出點不尋常來,他倒也是個人精,也就不再去問了。
“陛下無子,自然是要宗室是尋個了,隻不過這幾個孩子都資質平庸,難堪大任。”王正澤之前就已經看過幾個人選。
白鵬舉看了眼顧忠誌,見他也是不說話,知道他也是這般想的,自從顧忠誌致仕之後就很少說關於朝政方麵的事情了,除非是到了必須說的時候,他畢竟要避嫌,也是一種明哲保身的方法。
王正澤又道,“怕是有人坐不住把睿王之孫推舉出來。”
誰是睿王,先帝最小的弟弟,和皇帝差不多的年歲,這個人是個十足的紈絝,卻有個極其聰慧的孫子,那孩子從就不凡,去年還沒帶來給太後賀壽,太後瞧過,歡喜的不得了,還送了不少的賞賜。